过了霜降，种完小麦，日子一日日临近立冬，天气却没往年那么冷，逛公园的，遛大街的熙熙攘攘。学校里也没人穿棉衣，程新海穿着姐姐织的高领毛衣，精神多了。有时会把坏电视剧搬回宿舍修，修好了能引来周围几个屋的人看，挤的满满当当，生怕学校反对
学校的图书馆程新海没去过几次，里面大都是以前的老书，没什么新出版的专业书，看样子学校也没多少钱。
逛过隔壁的理工学院，学生们看着老气横秋，漂亮的女孩周围总有目光盯着。在荣誉栏里只看到一篇新发表的论文，写的是某新型钢材在差速器上的应用，没什么难度，多做几套差速器就会了。
在护理学校，女孩子挺多，注射器人手一个，当教具用，也比师范的女生会打扮，引来了许多小蜜蜂。程新海也幻想过，但没人搭话。
在农机学校，隔着窗户看到又粗又重的水泵，这玩意儿没农民回买。
在二中门口，能看到吉普车，小轿车，摩托车，精致的凤凰自行车，学生们一脸阳光。
过了立冬，池塘里的水只结了一层薄冰，太阳没出来就化了。
这个冬天不太冷。
程新海早早起床，来到废品收购站，昨天看到一台旧电视，板子被雷击了，烧得不成样子。想了一夜，想把它拿下。好讲了一会儿价，15块买下。但愿显像管是好的。
上了一天课，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顾不上洗澡，拿出万用表測量，保险丝断了，变压器烧了，整流二极管坏了，几个电解电容也爆炸了，高压包有点断路，好在显像管没坏，电子枪上的偏转线圈都在正常值范围。买这些新零件最少要30块，有时间了修一修，还能看。
程新海的几篇作文在课堂上被读了读，引起了好奇，被传看了几次。贾指导要他多深入社会，多体验生活，特别是城市生活，多读历史书，历史和现实有时候很像。他恭恭敬敬答应了，社会生活他上辈子已很深入了，历史和现实这些高大上的东西离他很远。教语文的李老师爱喝酒，不时在班上上政治课，其余的都本本分分的，没说过狠话。没了日常考试，也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周日没回家，程新海被谢银铃堵在宿舍，让他去家里修收音机。
“你带到学校吧，那么轻。”程新海不想随便去别人家。
“我今天就要听，就几步路，很快就到。”
这像是求人吗？没办法，只好收拾了工具去了。
到了谢银铃家，屋子两间，不大，东西摆得齐整，看样子屋里有会过日子的人。家里没人，喝了口茶，修好了收音机正准备离开，家里来人了。
“爸，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加班吗？”谢同学有些慌张，“这是我同学，来修收音机的。”
谢爸爸脸有些黑：“回家带东西，同学来了不多坐会儿？”
“叔叔好，修好了该回学校了，回去还有事”
“同学你是那儿的？今年多大了？……”
盘问了一番，送出来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做好事，不然说不清了。
可第二天好像看到谢银铃她爸来了学校，找了贾指导，嘀咕了什么。谢银铃脸发白。
贾指导只是找程新海说了几句话，你是农村来的，要好好表现，争取分个好单位。
事真多。乱七八糟的看着旧书，《花卉鉴赏》，什么时候收的，能卖出去见鬼了，谁看这种书！淯阳后来有了市花是菊花，乖不得那么惨。想到花，又想到政治课上讲的荷兰郁金香，狠狠地批判了一番。看到君子兰鉴赏，忽然想到了春城君子兰事件，上辈子他正复读高考，时政回答题考了。后来成了热门话题，在账本上写下’君子兰’三个字，也许有机会参与一下。
周六下午准备回家，在校园看到了父亲，怎么把牛车带进来了？真行！牛还拉了一泡尿，散发的臭味引来白眼，程新海和同学道别，迎了上去。
“爹，你怎么把牛车弄进来了，门口没人来？”
“没人拦。你上个星期没回去，你妈想你了，让我来看看。”
“你等着，我带上衣服就回。”
匆匆跑上楼，有人问了那是谁，大大方方回道：那是我爹。
回去的路上，父亲讲了家里的变化，又卖了几次花生米，又定好了村里袁家的花生，明天准备过秤。最大的事是大舅来了，看过后住了两天就回去，没说什么难听话。
程新海不记得大舅这时长什么样子，90年代去过马店地区，大舅舅是个老头儿。
“大舅长什么样？”
“高高大大，很版正。”
第二天到袁家过秤，7000多斤，又是抬包，又是装车，邻居见了，说要是不上学，肯定是个好庄稼把式。不知道该说什么。
院子里堆满了花生壳，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想想办法该处理了。
到了学校，问了问几个城里人，都说花生壳作饲料是好东西。
趁着中午休息，在城里四处打听，才在城西郊找到了一小饲料厂，讲了半天价，上门收，才1分5厘一斤，比卖柴便宜多了。好歹能卖出去了，只有过几年有人开刨花板厂，能卖到1毛一斤。留下地址，程新海一脸轻松回到学校。
入冬没下过雪，尘土四起，同学们不知道忙着什么，看着兴高采烈。后来宣布班里春节办元旦晚会。真会玩，不过没他什么事，他没那天赋。
没事的时候，程新海淘来了全套高中课本，准备顺着上辈子的老路，走走看。想到毕业了在村里和初中没毕业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教小学生，心里凉凉的。
高中课本几十年不接触，学过的内容忘七七八，中师讲得也很简单。不会的想找个人问问，没熟悉的。想到贾指导是大学毕业，问了几个问题，贾指导讲得磕磕绊绊，说他高中时没这么难。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
在一次摆摊时，旁边修鞋的老头震惊了程新海，这老头原来高中的退休老师。这就是传说的扫地僧。问了几个有难度的数学题，老头不急不慢给他讲了，回忆了脑海深处，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差距。
回到家，院里空荡了许多，饲料厂的来拉了两大车花生壳。
姐姐临盆，回婆家了。
父亲一个人在忙碌，全身粘满了灰尘。想到父亲每隔几天要走几十里路卖东西，要和陌生人打交道，要和人讨价还价，程新海感觉父亲很累。找堂哥要了课堂笔记，决定回学校好好复习，多点准备多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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