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灯叹息一声。
过去蹲在它身侧，看着眼前足有一米深的洞。
对于一副骨架来讲，这个坟墓足够宽敞了。
他从肥遗的身上感到一种近乎要凝成实质的痛苦，它沾了泥土和血迹的翅膀死死的护着怀里的白骨，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泪光闪烁。
他那些劝解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夕阳慢慢沉落。
直到天色全黑，肥遗才向前一步。
它一直在哭。
异兽的眼泪比想象当中更加沉重，书鱼被关在笼子里数年，肥遗的血肉被一点点分食物，给唇齿抿碎，吞入肚腹。
它们浑然不察所谓绝望之意。
书鱼还活着，但肥遗的妻子，却是真的走了。
它可以忍受残破的一部分被夺走，世界上只会有一只肥遗，它们总是活不长的。
以此来换取几分安生，倒也能如了他们的愿。
唯有它不一样。
肥遗垂下眼，爱怜的用翅膀抚了抚白骨上的凹痕，到底是一闭眼，将它最后留在世界上的痕迹，送到了归处。
它慢慢的将土盖上去，看着白色的骨头被覆盖掩埋，最终彻底的消失不见。
眼前只剩下一片松软的平底，还哪里有它的半身了。
肥遗愣了一会儿，蜷缩起身体，轻声问：
“老板，我能住在这附近吗？”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随你。”
“谢谢。”肥遗低低的应了一声，半晌，它死气沉沉的双眸看了眼周灯，又道：“老板，你不知道吧，它不是异兽。”
周灯一怔，忙问：“你的意思是，你的妻子不是肥遗？”
“这里不是我们生存的环境，我们是无法繁衍出后代的，它稍微特别一些。”
“那他们吃的...”
“是沾了我力量的普通幼禽，只是他们一直在吃，吃了很多很多的年。”
血肉传承成就的变异，是肥遗都没料想到的，它本身都没那么强大的力量，充其量是吃了它的肉可以治愈个麻风病，顺带杀死个寄生虫。
周灯对它有大恩，肥遗小声给它知道的都讲了一边，其实它一直被关在房间，晓得的也不算多，但周灯向深处一想，抿了不少的怪事来。
那栋楼附近连些蛇虫鼠蚁都没有，他之前还在纳闷，怎么能安静到这个份上。
这一定是肥遗的能力，却又是个连它自己都不清楚的本事。
不仅如此，楼里的人周灯每一个都见过，交过手的也有不少，但只有那老太太和她儿子，以及几个老头子身体素质超过寻常人，其他的住户，就算和同龄者差距，也是微乎其微。
至少周灯是没大看出来。
肥遗血肉熬成的汤，他们可都喝了，没一个人落下。
差距就这么大，这东西，难道还是分体质的？
这事好像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周灯翻了翻口袋，从里面摸出张皱巴巴的照片。
之前王浩军的男秘书苏秦给的，说是楼里疯子们的余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找上门来报复。
周灯还蛮希望他们早点来，最好是晚上，撞上穷奇，可就有意思了。
身上的麻烦是越来越多，每个异兽都牵扯到了不少组织或人，像是书鱼肥遗之流的异兽属实孱弱，几乎没有捕捉难度，可它们同时也不具备生存的能力。
不晓它们已离开山海经多久，若是时间长了，可能其他差不多的异兽，也一样被困与人手。
当个工具，或者试验品。
反正它们不是人，不会哭不会闹，随便折腾就是了。
周灯叹了口气，伸手在肥遗的头上拍了拍。
“难为你了。”
肥遗眨眨眼，有些茫然。
它从周灯身上感受到了温暖的力量，这地方有很多许久未见的同类，妻子也在身边。
要是能一直留在这，就好了。
周灯又陪它坐了一会儿，眼见到了午夜，他轻声道：
“这里晚上不太安全，走吧，明天早上就回来。”
他昨天折腾了一宿，勉强算是在派出所休息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头倒也不算差，肥遗恋恋不舍的看过去一眼，倒也没拒绝，点点头。
将肥遗收回了山海经，找到了剩下的几个，一并让它们回去休息。
周灯手里捏着一撮讹兽的毛，觉得效果应该是差不多了，连忙塞回了口袋里。
关于那栋楼，他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是过去再看一看的好。
万一警方落下了什么线索，他还能当一把良好公民不是？
他离开动物园，走出好远才打到车。
生怕司机师傅不愿意去，周灯飞快的钻进车，道：
“师傅，一进西区有个烂尾楼，是六十六路公交的终点站，您知道吧？”
司机一愣，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问：
“兄弟，你说的不是好像闹出藏尸案的那个地方吧？”
“是啊。”周灯点点头，顺手从怀里拿出钱包，打开在他眼前飞快晃过，压低了声音道：“去出任务的。”
他动作快，司机什么都没能看清楚。
但周灯面善，想了想，他还是一咬牙，踩下了刹车。
“行，今个我就为人民服务了！”
“谢谢了。”
周灯一乐，给钱包揣了回去。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从钱到银行卡，都是空空如也。
从秋先生那收到的十万，早给存起来了。
司机分出注意力开车，瞄了周灯一眼，好奇道：
“警官，那藏尸案到底是真是假啊，我看网上那么多新闻爆料的，警方那边也没传消息出来啊。”
“确实有点麻烦。”看司机脸色一变，有踩下刹车的意思，周灯连忙安抚道：“但没有网上说的那么严重，你也知道，现在的媒体就知道博噱头，一点小事，都能吹的天花乱坠的。”
司机这才松了口气，感慨道：“幸好是这样啊，可吓死我了，我们跑夜班的，最忌讳这种事儿了，西区那边本来就偏，邪性的很，没人愿意去的，你看连公交车都只停在刚进去的地方。也不知道就那么个破地儿，怎么就给归到市区来了。”
“不是说以前还不错吗？”
“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司机摇摇头，“我都记不清楚，可能是繁华过几天吧，但你看现在这样，鬼都不去溜达。哎呦哎呦，我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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