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裕沉带兵南下，南下是他祖父的故乡，之前被通缉的杨家军也并没有完全被灭，而是隐在南境。
只有在南境修整兵力，取得杨家军的兵权，他才有可能去到离国。
“贤侄，不是我们不肯帮你，实在是……我们都老了啊！十几年了――大家早就上不了战场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中年男子叹气，他们这些老将领，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热血，散的散，死的死，实在是无能为力。
“没事，阿伯”杨裕沉虽然失望，但还是安慰男子，“我自己也能行！”
“我……”男子犹豫了半晌，欲言又止。
“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可否问一句，你此举，是为民？还是为私？”
杨裕沉沉默，他也许能猜到男人问此举的用意，他当然也可以说出那个大家期待的答案，可是――
“为私。”他说。
男子笑了笑，“那便恕老夫无法助你了。”
说罢，男人起身，示意送客。
杨裕沉没有动，放在桌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节拍，正正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可是――即便是当今皇帝为百姓谋福利，也是存的是为自己扬名立万的私心，生而为人，难道老伯这一生行军打仗不曾有过想光宗耀祖的私心？”
“你什么意思？”男人眯了眯眼，看向他。
“我虽是为私心，可哪位士兵不是为私心？为家人为朋友为生计，您能说他们不对吗？无所谓公私，目的是一样的，那阿伯觉得，有区别吗？”
男人笑了，坐到座位上，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倒是有几分气魄！”
杨裕沉但笑不语，手心却出了些汗。
另辟蹊径虽特立独行，却绝对不是一个稳妥的策略，最稳妥的，是他骗所有人，他是为这天下大众谋幸福。
可如此这般――他有何脸面去面对傅易寒，傅易寒一生都在坚守的正直诚信友善，他不能理解，但绝对尊重。
“可是――”男子笑意骤收，目光沉如墨色，“为私心的你想过事情结束后这些人的去向吗？”
杨裕沉一愣。
“你没有。”男子看着他，“年轻气盛是好事，有冲动有抱负也是好事，可这些人凭什么跟着你？一是为了自己的那些私心，二是因为相信你能够带领他们打出一片比现在安稳的河山！”
“那么――你凭什么仅为了一己私心让我相信你？你真的有想过之后的事吗？孩子……多少鲜血染成这条路，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而你现在――根本只是凭一时冲动！”
“……”杨裕沉默然，他说的是事实。
他当这将军只是为了有能力护着傅易寒，他现在反叛只是为了找回傅易寒，他号召众人，利用众人对当权者的不满，妄图推翻这些，可他从没想过未来。
如果失败，他大不了一死，可这些相信他为他而战的士兵呢？他们家里的亲人朋友呢？如果成功，他要如何在众人的期待中，带着傅易寒远走，他要如何收拾这片他搅弄出的破碎山河？
他手上的占满了这些人的鲜血，他还能见到傅易寒吗？傅易寒那么温润的一个人，要怎么接受这样的自己？
“孩子……回去吧！”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将军……您别听那老头瞎说，我们是自愿跟着您的，您去哪，我们就去哪！”副将担忧地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杨裕沉，上前说道。
“可如果我只想在事成之后带着傅易寒远走呢？我根本没考虑过你们的下场。”杨裕沉望着他，眼底满是茫然，“这样的我――怪不得傅易寒宁愿放火都要离开我啊……”
“将军……”副将闻言愣了，只能呆呆地看着杨裕沉推开他，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有什么？当初杨家人为这河山献了多少血，最后换来什么？他现在不过是礼尚往来的报复。
另一种声音却在灵魂处回荡，那是傅易寒的缩影，他告诉自己，不要仇恨，保持善意。
“傅易寒……”杨裕沉低声呢喃，“我好想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正心烦意乱，眼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滚。”
“杨将军是吧？初次见面，我是离玄凌。”少年独有的声音响起，杨裕沉抬头。
“离国二皇子。”少年笑了笑。
杨裕沉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傅易寒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离玄凌不急不缓地掰开他的手指，笑了笑，“掐死我，可没人替那傻子传话咯？”
杨裕沉穿着粗气，松开他，眼神却死死盯着他。
“哎……我就说我不来嘛，那傻子非要我来，你这么凶，吓到我怎么办。”离玄凌委屈地说，眼底却满是戏谑。
“你再废话一句，我让你走不出南境！”
“……喂傅混蛋，你再不出来我就没命了啊！”离玄凌一嗓子喊的极大声，杨裕沉这才注意到巷子里还有一人。
那人从阴影处缓缓走近，杨裕沉的目光在触及到那辆木头做成的轮椅和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时就飞快上前，将人扑了个满怀。
“……唉，我一介少年郎，你们注意点！”一旁的离玄凌抗议道。
傅易寒虚弱的笑了笑，任由他抱着自己，轻拍着他，“你这傻子！我给你留的信你到底看没啊，我让你乖乖在月国等着，你跑什么？出息了？害我跟着你又跑到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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