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呃,你朋友?”
朱力从前台得知卫宁来了两个人,进来一看却是一个比小老板大不了几岁的学生,一时有些愣,暗忖师傅不是老师么,怎么上课时间带学生来网吧?
“嗯我朋友,有事?”
师傅……赵剑侠有些吃惊。
既然师傅不在乎,他还在乎个屁,带着有些局促不安的笑容说道:“师傅,远哥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网咖的绝地求生战队!他不好意思跟你讲,让我来讲,他跟老板争取过了,说可以给到一万块一个月,师傅,你觉得怎样?”
赵剑侠狠狠吃了一惊!什么情况?网咖战队?一万一个月?不过他却没转头,依旧盯着自己的电脑。
卫宁在心里苦笑,果然如此啊!看着朱力一张期盼的脸,他忽然有些不好受,完全是没来由的,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什么不好受。
“可能……我不能加入文殊院战队……”
“为什么呀?”朱力一脸的失望顿时涌了上来,“师傅,你是不是嫌工资少了?我也觉得一万一个月太少了点!不过远哥说还会跟老板沟通的,并且完全不要求师傅全职,想来就来,师傅愿意继续当老师,也完全没问题!”
“我……已经答应加入别的战队了。”卫宁老实回答。
“啊,什么战队啊,他们开多少钱?”
“海王星战队,还不知道具体多少,没签合同。”
“海王星,没听过啊!师傅,你再考虑考虑嘛,合同还没签呢,说不定给的还没有我们老板多呢!”
赵剑侠一阵抽搐!
“对不起,你跟远哥和你们老板说声抱歉吧,我已经答应了的。”
“多久答应的啊?”朱力一脸的哭相,只差没掉眼泪了。
多久答应的这就不好回答了,回答昨晚才答应的,那就太伤这位便宜徒弟的感情了。“以前答应的,所以我没办法加入你们战队。”
“这样啊……”朱力失望地搓着手,忽然又说:“那可不可以这样呢,师傅你先帮我们打淘汰赛好不好,打进了联赛师傅你再回你的战队。”
这徒弟怕是个傻子吧,赵剑侠心里鄙视了一句。
“恐怕不行。”
“啊,那……我去跟远哥说一声。”朱力灰心丧气地走了出去。
电脑界面还是两人组队的等待界面,赵剑侠保持着姿势,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卫宁摸出一支烟,默默点燃、默默吞吐着,看样子心绪颇杂。
“你要继续玩就玩吧,没关系,我先走了。”良久,卫宁轻轻说了句,把放在一旁的婷2给的资料拿在手,步出了包间。
连游戏都不退!赵剑侠帮卫宁下了游戏,却搞不明白卫队为毛突然不开心了。难道还能是因为拒绝了这个徒弟的邀请?开玩笑,这能答应吗,几十上百万的年薪和一万一个月,有那么难做决定?网吧战队和海王星之间那么难决定?
搞不懂搞不懂。
……
下楼没见着朱力,倒省了事,卫宁也没招呼前台,径直出了网咖朝小区走。走到网咖背面的巷子里,脚步忽然顿住了,他看到远哥正蹲在边上抽烟。
远哥抬头看见他,也有些吃惊。
卫宁冲他点了个头,继续往巷子里走。
“小卫。”
走过远哥数步,远哥突然喊了一声。
卫宁停下、回头。
远哥也没站起来,蹲着递了根烟。
卫宁眉头一皱,接了烟,蹲在了远哥旁边。
“拿年薪吧?”远哥问。
“嗯。”
“多少?”
“基本……大概六十到八十。”
远哥沉默了。
“先前答应了的……”
“没事。”远哥摆了摆手,“我明白,你们这种职业级别的。”他忽然笑了一下,朝旁边吐了口唾沫,道:“我听朱力说了,本来还想再劝劝你,现在没这个意思了。不是钱的方面,王总不缺钱的,他开一万是因为不懂这一行。”
不懂还搞啥战队?但卫宁没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他也不是钱的问题。他听着。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是说我自己,突然的感慨。”远哥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快三十的人了,一事无成,还在网吧里混!我问过自己很多次,自己会什么,应该干什么,却一直找不到答案,我什么都不会,也只能混网吧,毕竟有老板开我五千一个月。
“五千,养家糊口,勉强过下去。但我知道,这钱我拿得有点愧疚,那又怎样,愧疚我也要拿,因为要生活!
“我在文殊院这一带没人敢惹,我随时可以喊人出来打架,随时可以动刀子!但小卫你知道吗,这是表面!他妈的一个三十岁的人了,混成这样!我也有过理想,有想过干一番事业出来,开个苍蝇馆子或者随便什么,但我没本钱,我也说不出找人借钱的话!混呗……
“小卫,自从你来了这个网吧,我突然就好像有了新的希望,一个压在心里从来都不敢说的希望,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丢人觉得可笑,一个三十岁的人跟他妈十三、四岁的小屁娃娃一样的希望!我觉得自己可以打联赛!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打联赛的希望!因为我遇上了一个高手!真正意义上的高手!
“我因为沉迷网络游戏而厌学,我因为厌学逃学而学会了网络游戏技巧,现在我因为这个技巧而勉强吃得上一口饭,我还因为这口饭而去幼稚、去学人家谈理想!一个三十岁男人的理想、希望。我一回到家……我是说真的,这个理想从来没这么近过,因为一个活生生的、电视上才能看到的高手就在身边!我一直在想,如何跟王总说你或者你们这个群体是丝毫不亚于电影明星的存在,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让朱力和小老板来给你打感情牌!我觉得做得很对,因为理想就近在咫尺,我真的很想去抓住!
“直到刚才朱力告诉我,你早就答应了职业战队的邀请!我在这抽了半包烟了,抽得想吐,但也可能算第一次认清了自己!我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毫无责任感的混混而已!三十岁的人了,总觉得自己有面子,却没发现这层面具下的自己是很可笑的、很荒唐的。
“我不是劝你,小卫,相反你让我看清了很多事,看清了自己不过是个废物,三十岁的废物!我也应该脚踏实地去做些事了,毕竟快三十的人了,整天活在这副自以为有很面子的面具下,很累。揭下这幅面具,审视这幅面具,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苍白,多么可笑!求都不是一个!
“谢谢你,小卫。”
远哥弹出手中的烟蒂,疲惫不堪地走了。
卫宁轻吐一口气,想起了早上巷子里远哥夫妻的对话,只觉得生活竟是这样的琐碎这样的扯淡!周玲的泼恶心机、陆婷的馨香萦体,不停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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