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箱坏了已经拿去修，别的能出声的器械因为姜淮懒得折腾，都没拿出来。公寓里没了以往咿咿呀呀的小提琴鸣奏曲，显得格外安静。
厨房一地碎米，都是被方遒早上折腾出来的。做成粥的是糟蹋，没做成的也同样难逃丧命。
姜淮戴着塑胶手套逐粒捡起来粘尘的米丢进手边的垃圾桶里，捡完最后一颗连手套一起丢出去扔了。这样还不算完，他不辞劳苦又提来拖把洒水喷上消毒液反复清洗，好似有一星半点旁人的痕迹都难以忍受。
指纹锁在这时候突兀地响起非法入侵警告，三次之后保险门从里面反锁上了。外面人开始没耐心地敲门。姜淮宛若未闻，起身自言自语：“还要再擦一遍。”
门外消停之后，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狂响，他看也没看就挂断并关机，以图清净。
方遒似乎终于忍受不住各种冷待，咣地捶在门上，滞了几秒低吼：“姜淮，你又发什么神经？真以为我没你不行吗？”
姜淮拿起遥控器开电视机，把光盘装好，坐在沙发上等待机器读取数据。大概等待惹人厌烦，他忽而起身，趁间隙信步走进厨房去厨房的柜子里拿出米花爆。
玉米噼啪炸裂，持续了三分钟后，公寓内外一同安静了下来。他捧住玻璃碗重又坐下，电影已经开始播放，是赵昭导演的《戏剧人生》。他熟练地快进到后半段，沉心观看。
“如此种种，不过妄念罢了。”
“有些话说不出口，是因为太深刻。而我，是因为疯子做了太久，出不了戏了。”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最难的一幕戏叫人生。”
剧中人胡子拉碴，一身T恤短裤，戴着全新的蛤蟆镜，躺在无人公路边的石头上与一般潦倒的朋友无奈感慨。他光着脚翘在二手车头上，脚踝处明晃晃一颗黑痣没有被化妆师遮住。
画面定格拉远，渐渐暗下去。姜淮停止咀嚼，手里一粒米花捏了许久，眼神始终没从那颗模糊不清的黑痣上移开。
“现在你跟姜淮住在这里吗？”
听闻姜淮不在，艾喆本想马上离开。奈何陆拾懿抓住他跟见了亲人似的，哪还肯放走？生拉硬拽把他请进家门，非要招待他远道而来，声称这是完美的借口，用来试验自己到货已久尚未拆封的榨汁机。
公寓里的陈设全都置换过了。色调从简单变得繁复，已经看不出男人居住的痕迹。只有艾喆坐着的沙发，大概因为米白色百搭，躲过被主人抛弃的命运。
“不啊，我自己住在这里。”陆拾懿打开榨汁机扔进去一堆被切得面目全非的水果。闻味道，像是芒果和菠萝。
机器运转盖住了说话的声音，她只好提高嗓门：“姜淮把这儿给我了，但他偶尔还过来留宿。”
卧室门没关严，灯光大亮着，从这个角度只看到地毯，如今是粉红色的。姜淮是很讨厌这个颜色的，说是太小孩子气。他心口上堵着万千疑问想一一证实，但又有个声音拼着命往回拉，让他保有理智，不能在这里发疯。
既然回来找他，就该料想到这些可能。说好了全盘接受，就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艾喆眉心微动，胸腔发紧，喉头被无形的手掐住，话音出来不像是自己的：“那你知道他跟方遒…”
“打住打住，别跟我提那个方遒。烦死了，一天到晚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姜淮。”果汁终于榨好，陆拾懿走过来翘起二郎腿，把毛茸茸的兔头拖鞋颠得****的，义正言辞表明立场：“恨不得拿个锤子砸烂他的脑袋。不知道给姜淮灌了什么迷魂汤，整天跟他胡混。我看姜淮也是脑子坏掉了，不记得他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你就不介意？”混合的果香清甜扑鼻，艾喆口干舌燥，却并不想喝这杯浑浊的饮料，拿在手里，将透明的玻璃杯转来转去。
“我介意的着吗？而且该说的我都说多少遍了，姜淮又不听我的。从巴黎回来我就开始跟他说，说得我嘴里都磨出大水泡了。说得他现在都不敢来找我了。”陆拾懿化愤怒为食欲，咕咚灌下一口饮料，在唇角留下一缕果渣泡沫。
“他回来之后一直这样吗？”
“谁？姜淮吗？是啊！”这个问题不知点燃了哪根火药捻子，炸得陆拾懿差点儿没蹦起来。她把空杯子往茶几上一砸，玻璃面碰撞声音响亮刺耳，好在小姑娘力气没多大才没给砸出个坑：“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在巴黎念书的时候听姜月说他转性跟个相好的私奔到中国去了，老实得不要不要的，还给我一堆证据让我放心。怎么我回来一看，好嘛！根本就是死性不改。我跟你说，”陆拾懿气急抓住艾喆的胳膊，反应过来那个’想好的’就坐在跟前，赶忙刹住车绕到眼前正题上：“前两天他去LA出差，那个方遒也跟着去了，竟然还赖着跟姜淮住到一个房间。给我气的！”
“我知道。”艾喆苦涩低笑，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清。
“你肯定能治住他。他老实跟了你四年多，这放以前我根本不敢想好嘛。”陆拾懿踢掉绒毛拖鞋，盘起腿眨着星星眼面对着艾喆：“艾喆，你说实话，我绝对不笑话你。你这次回来，是别有用心的吧？你肯定是放不下他，这趟回来是奔着过关斩将把他领回去的。对吧？我们家姜淮就算不是倾国倾城，在美男子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连我有时候都忍不住垂涎三尺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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