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酒杯落地，在喧闹的环境里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方遒上手拽掉姜淮的口罩。他指着酒杯，示意他喝。姜淮环视一周，也不再介意是否会被认出来。在这么个地方，即便有人认出他，也不会在意。远处喝醉的男人紧抱着酒瓶，口齿不清地吵吵嚷嚷，边上两个人男人亲在一起外衣扔了一地。远离人群的角落，成双成对的人坐着暧昧闲谈，举杯互祝。稀稀落落的保安揣着电棍绕着四周闲逛，两眼无神地打哈欠。这样的地方，很久不来，已有些不习惯。
姜淮瞥眼看一圈，落在方遒手上的酒杯，仍旧不耐烦地抖着脚。会所里暗蓝色灯光调得很低，刚修好的楼梯上漆未干，味道飘进鼻子里，呛得脑仁疼。方遒拿着支吸管在搅和酒杯里色调诡异的液体。棕红色的液体底下沉淀出一层粉末。
酒杯推到姜淮面前，吸管被弃在桌面上，酒汁顺着吸管尾端滴在桌面上，晕成一滩。姜淮把酒杯攥在手里转了又转，终于开口：“是不是我喝下这杯东西，你就能离我远远的？”
“敢喝？”
姜淮不屑一顾，连白眼都懒得给他，直接一杯酒全泼到地面，却仍旧面不改色：“方遒，同样的伎俩，不要再用在我身上。”回忆的画面重叠，因为相似而让人坐立不安，不安分的脚尖出卖了他的假装淡定。
“威士忌，加冰。”方遒招手脚来远站在角落里的酒保把分毫不剩的酒杯满上。
“不加冰。”姜淮话刚说完，加冰的威士忌已经送到他前面。
“什么料都没加，喝吧。”方遒没给他继续评论的机会，目光决然。
“你今天把我叫出来，不是让我陪你喝酒的吧。”
方遒没答话，看见威士忌里的透明冰块乒乓碰撞，窃然未笑。姜淮把酒杯攥进手里：“方遒，我…”
“知道了。你没有背叛我，因为从来没爱过。”酒保倒酒的动作刚停，方遒已经把自己的一杯喝完。因为这杯酒与这句话，方遒人也变得怆然：“你以前做的那些破事，就不怕我跟你老子交底？我手上证据可不少，随便拿出一样都够我大富大贵了。”
“你要是想说，还用等到现在？Jenkins那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灭你的口还差不多。”姜淮一口酒灌下去，溅出来的酒汁落在脖颈，顺着往衣服里钻。他把酒杯推出去，示意酒保再倒。酒杯刚满上，姜淮手腕突然被扼住。他眼看着一颗白色的药丸跌进去，遇见烈酒次啦化开，一串串气泡转着圈往上钻，到了表面劈劈啪啪破成平镜：“你干什么？”
“喝下去。”方遒悠然自得，好像铁定了他会喝下去。
“然后呢？”
“如你所愿。”
方遒是个无法预料的人，也并不会把承诺当回事。姜淮既然了解他，就不会真的信，他面无表情继续转手里的杯子：“哪个愿？”他想起曾经撞见许多次方遒做不靠谱的事。跟别人滚在一起，衣着凌乱地从Ramon的画室出来，在酒吧里烂醉如泥，和一群男男女女意识不清地缠在一起。这么些年，这个人气质依旧未变。他知道方遒要说什么，却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及至可恨，原先那点儿惺惺相惜，全然不见了。
“除了那个二货傻子，你现在还有什么别的愿？”方遒取出一支烟自己点上，又扔给姜淮一支，被拒绝后更加不屑：“越活越回去，怂成这样。”
白色的泡泡渐渐平息，跟记忆搅缠在一起。姜淮仿佛看见在美国纽约，狭窄的单身公寓里，凌乱的衣物扔了一地，烟卷的味道混杂着究竟，弥久未散。姜月哗啦打开窗子，风吹起窗帘，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迫不及待要吹散污浊的气味。姜淮听见丁零丁零的自行车铃声从外面传来，他抬眼问姜月：“艾喆知道了吗？”
他声音太小，姜月没听见，只顾一边找衣服一边喋喋不休：“你还能再弱鸡点儿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竟然被方遒那家伙拿捏成这样。是谁跟我说他不足为惧，随时甩掉跟蚂蚁一样的？你那个小男朋友呢？这么点儿破事儿还得我打点。你知道我取消了几个会议吗？”
姜淮头还痛着，不知道方遒给他喂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新药，喉咙到胃都烧得难受：“丈夫。”
“什么？”姜月停下翻找，回身看他。
“艾喆现在是我丈夫。”姜淮揉着太阳穴解释。姜月脸色更阴下来：“真结婚了？！”随即淡定下来，姜月马上开始警告：“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放弃Hostail股份的事是真的。这事我们可已经做到一半了。”
“我会替你做完这件事。”
空气骤然安静，姜淮的记忆也到此为止。再次从意识中醒过来，已经是不知第几日的凌晨。他坐在教室的长椅上，艾喆神情焦虑地推开门，冲到他面前，把一切顾虑和恐慌驱散干净。
“跟我回中国。”
“好。”
艾喆抱得他喘不上气。他五味杂陈，好在看到星点希望。
‘你要是想保住跟你那个小丈夫的关系，这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姜月是这样说的吧。既然姜月答应了他，方遒不会再回来了吧。既然他答应了姜月，以后便可以不再跟Jenkins有所纠葛了吧。去到地球另一端的中国，他就终于可以成为艾喆眼中的姜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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