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除了绕着网球场走和绝不接近十班，章桀的生活很快恢复了寻常。只有一点发生了变化，就是他看待男生的眼光。
“疗伤”期间，他感受到了作为gay最大的好处，就是跟随他的铁瓷穿梭于校队男更衣室，随意看裸露的肉体。当然得是好看的肉体。
刘阳喜说得没错，篮球队的几个都长得不错，身材个顶个的匀称。以前的粗糙大老爷们儿，突然间开了光一样都变得赏心悦目。外形优质的尤其令人心旷神怡。青春期的蓬勃渴望因此得到释放，还不会被骂变态。算是个额外的福利。
当然，进出校队更衣室不是因为他有偷窥癖。这事儿全得赖刘阳喜。这家伙接受他的性向之后，为了表示无条件的支持和包容，打着抚慰他脆弱心灵的旗号兴奋过头地拽着他四处浪，不去就拳脚威胁。美其名曰为他好。
不知道他的队友知道真相后会作何感想，尤其是已知内情的谢景浩。
周四下午校庆活动结束后，学生们得以提前解散，回家享受额外的假期。
教学楼里空无一人，刘阳喜拎着章桀的后领子往校门口走，要挟他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骂了他一路没良心，到了报恩的时候翻脸不认人。
“你放开我！”章桀又发飙了：“报你大爷的恩，我不记得我欠你的。”
“亏得我前阵子费劲吧啦帮你走出情伤。你就这样对我，我可太伤心了。”
“哥屋恩，滚！”章桀成功逃脱魔爪，拍拍手跑出一段距离。
“怎么哪儿都有他。”刘阳喜没去追章桀，抬眼在看别处。
原来是乾坤。
校门口两个男生并立而行，与乾坤同行的男生回头看过来，很快扭回头去跟乾坤说着什么。章桀的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乃至整个生日宴上都郁郁寡欢。
餐厅包间里闹腾得要死。在座全是篮球队员和刘阳喜的朋友，这些日子跟章桀混熟了，揪着他一起往寿星脸上抹奶油。有人打开头顶上的电视机K歌，坐在正下方的同学骂他跑调毁耳朵。服务员拿来了气泡水，十几个玻璃瓶碰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欢笑，好像是假的。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出门之后，天已经黑了。章桀拒绝了刘阳喜送他回家的邀请，拖拉着步子一个人去坐公交车。
两盏路灯之间，前后影子交叠在一起变得模糊，像要消失了，马上遇到下一展路灯，复又清晰起来。
他熟门熟路地把书包往站台地上一扔，路都不用看。
“真巧。”旁边人突然说话，章桀松懈肿胀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
他怎么在这里，刚才不是跟谢景浩一起走了吗？难道是在等他？荒谬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推翻了，一点儿逻辑都没有。
“嗨。巧。你也回家？”章桀坐立难安，手扣在金属长凳的边上不敢靠近。
“不回。”
“不回？这么晚了不回家去哪儿啊？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跑很不安全的。”章桀虽然不算老实孩子，但晚上不回家从来不是他的选项。
乾坤见他这副样子，轻笑一声，复归安静。章桀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至少看出他不想说话，于是偃旗息鼓，自说自话：“不回家也挺好的。我也不想回家，可是我不回家吧我爸肯定拿拐杖打我。虽然打得也不疼，但还是不爽。你知道吧，我都这么大了，还…”他说得忘了停，挥着手比划。乾坤闲适抄着手，笑意朦胧地审视他夸张的动作，听得很入神。
章桀一慌神就忘了要说什么，口水噎在嗓子眼，咽不下去。
“你长得真帅。”他没头没脑地由衷赞叹。
尴尬从天而降。
乾坤脸色僵住，继而冷漠下来不再看他。章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惴惴不安地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顺口一说、顺口一说。我没有要骚扰你的意思。就是…哎呀，不说了。”
路面上车来车往，鸣笛声清晰入耳。对面巷子里的小摊贩摆出台子在街边烧烤，不知从哪儿涌来的人流围坐在塑料凳子上，喝着啤酒撸串。俨然隐藏的夜市模样。
“那天的事，不好意思。说话太直了。”乾坤打破沉默。想起章桀那天在暮色衬托下孤立无援地蹲坐在足球场，他有些过意不去。
“哦，没事。”章桀假装的笑意渐渐消失了：“是我要说对不起。我爸老说我嘴上没把门儿，容易得罪人。我以前就得罪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前两天才知道我原来还得罪过李芯漾。不过他是好学生，没跟我计较，还给我出主意。”
“你没得罪我。”
“嗯？”章桀不知所以，一愣，眸间闪着异样的光彩，仿佛希望的小星星。
“你别那样看着我。”乾坤立即后悔刚才说的话了：“容易误会。”
章桀听话低下头，继续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以为你会恶心我。我以前就觉得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怪恶心的。脑子有问题才会这样。我爸也说那是有病的人。”
“你不是。”
“什么？”章桀疑似发现了乾坤的第一个缺点，就是总说半截话。不过这点儿缺点，他觉得也是优点。
“你就是取向不同，这不是病。”
被谢景浩警告之后，乾坤确实对被男人追这件事心有余悸，他专门上网查过相关资料，了解到很多LGBT的现状。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觉得当面拒绝章桀的喜欢不是什么大事儿，单纯是出于杜绝后患的心理，主动出击。他没料到，章桀对自己的性向怀有这样卑微的态度，有点儿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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