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警官你认真的吗？咱这正预备要做饭呢不是。”章桀回过神来。
“不是现在。我明天出差，要一周，你在我回来之前弄完。要求就是一点儿灰不能留。”
“哦，这样啊。那没问题啊。用不了那么久。”
一旦接受了“哥们儿”的设定，章桀也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了。他喜滋滋地绕一圈打量这个公寓，觉得这个主意很上算，能多住两天，还有不用花钱的好法子报答收留之恩。他评估道：“你这不脏，我一天，顶多两天一定搞定，撑死了三天吧。用不了一周时间，白占着你家蹭住，怪不好意思的。”说是这么说，想到能有三天在这么个高级地方歇脚，他也乐开花了。
“随便你。”乾坤碰上门，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翘着脚躺在沙发上，瞟了一眼地上那一摊菜叶子也没打算帮忙。那瓶啤酒没开封，锡罐壁上不久冒起水珠，乾坤在第一滴水珠不堪重荷滑落之前便睡着了。
“又睡觉。”章桀小声嘀咕。
今天第一次在车上碰见乾坤，章桀还没认出他来。那时候他就在睡。是有多累？他心里一动，想过去偷看，及时止住了。
给排骨沥水的时候，章桀心里默默数了数自己认识的“同胞”们。北京光东城区这一片儿就这么多大小混子，再算上别的区，是够警察同志们累的。章桀反思颇有成果，也生出些愧疚之意，他于是更觉得该好好做一顿晚饭犒劳辛苦的警察同志，收拾起生蚝来也更尽心了。也不知乾坤究竟是个什么职位，比那位张子晨高还是低。
厨房里硬菜出锅，蔬菜炒熟，一锅热气腾腾的冬瓜排骨汤飘出勾引馋虫的香味。香得他都不舍得盖盖子，趁着刚关的火，他撒上最后一层葱花，啧啧有声地赞美自己出神入化、天赋无敌的烹饪技能。
“简直绝了，真他妈！”一激动声音有点儿大。
乾坤睡得很轻，手臂环在身侧，鼾声也不大，半梦半醒间还能听见厨房里厨具碰撞、饭菜下锅，做饭的人时不时来两句念叨。
“坤哥，醒…”另外一个醒字还没说完，乾坤警醒地睁开眼，猛地抓住了摇晃他肩膀的手。章桀没料到他这都能使出擒拿手，指节被他掰得都发白了：“疼疼疼疼疼，我我我，是我。坤哥，我。”
乾坤从初醒的高度紧张中缓过来，看清来人，忙松了手。章桀被他尥怕了，泥鳅一样缩回来。乾坤活动活动筋骨，就闻到了飘过来的饭味：“饭做好了？”
“是呀，我来叫你吃饭。”章桀揉着手腕，不住腹诽，一股子委屈劲儿。这他妈叫什么事儿？爷爷我招谁惹谁了？给你做饭还被收拾，也是没谁了。
“手没事吧？”乾坤看见章桀手腕上的指痕。
“能他妈没事吗？都快断了好吗。”骂完章桀其实就后悔了。骂人也得看对象，眼前这位可骂不得。冲动是魔鬼，这话一点儿不错。
不会又要生气吧。章桀斜眼看乾坤，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他正要放松，突然被轻轻一拉，踉跄被带到乾坤跟前。
乾坤沙哑的嗓音带着睡意：“我看看。”
我靠！章桀心里炸毛了。突然这么温柔真让人不习惯。乾坤脸凑到他手上，距离近得呼吸直接打到他的皮肤上，痒痒的，撩得他一阵发酥。还兴背着男朋友这么瞎搞男男关系的？
他趁还清醒，赶紧抽回手：“没事没事，不敢有事。赶紧吃饭吧。”乾坤手心突然空了，也是一怔，随即酸涩浅笑。
章桀站起来往餐桌方向走，喜滋滋开始报菜单：“您老钦点的油焖大虾和萝卜炒排骨，排骨买的有点儿多我又炖了个排骨汤，冬瓜提鲜，贼好喝。这个，咖喱牛肉，我给配了土豆，你爱吃的。豆干小炒肉，爆炒生蚝，没放姜。五菜一汤，怎么样？”
“挺好的。”乾坤放下汤碗，没有动筷。从这三个字的回答中，章桀竟然听出一丝苦涩来。这是不满意？
“尝尝来，吃了才知道合不合口。”
乾坤捡起筷子先问了句：“米饭呢？”
“哦哦，等下，我给你盛啊。”章桀屁颠儿滚回厨房给乾坤盛饭。乾坤看着陌生的背影，突然没胃口了。
说是晚饭，吃到嘴里已经快晚上9点了。章桀狼吞虎咽，没把自己当外人，吃完又主动收拾餐盘。乾坤插不上手就先进了浴室洗澡。
水汽涨起来，被暖气烘得热腾腾。水淋在头上，热气蒸腾得浴室迷雾蔓延。乾坤光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逐渐清醒过来。他是脑子长霉了吧，就这么把人带回家来。
实话说，毕业以后就进了禁毒队，就算当年只是基层警员，要在北京网络里找个人也不难。更别说他现在的人脉和能力。他不是没想过。
去年底派出所人口排查，他无意间看到了章桀的名字，都还刻意避开了。这么多年的骨气，说了不再去碰，就离得远远的。
那现在这又是干什么？可怜他？
应该叫人民公仆的正义感。他抹了把脸，几乎恶狠狠地想。
看见他惨兮兮地被关在审讯室里不落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成现在这幅落魄样，这些年他都干了什么？他为什么回不去家？为什么不好好找份工作？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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