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机舱的圆窗，柏乔撑着下巴，望着深蓝的天空中翻腾的云。
他无意识地用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敲着，眉间有一道竖纹。
三小时很快过去，在一片隆隆的轰鸣声中，飞机落地。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着，柏乔稳坐在头等舱的座椅里。
他刚一开机，就有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匡正：忘了告诉你，那个护灵符还有个作用。如果有阴间之物在你的半径十米之内，护灵符会发出红光。
看见这条消息，柏乔迅速从外套内侧的兜里拿出了护灵符。
那护灵符却是一片暗淡。
飞机停下，柏乔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护灵符，走出机舱。
在或拉着行李箱，或背着大包小包的人群中，柏乔双手插兜，疾行带风。
在高速路上堵了俩小时后，柏乔回到了画室。他将钥匙随手扔在了门厅柜上，也不开灯，只是径直走向了冰箱，拿出了两罐啤酒后，便大力甩上冰箱门。
嘭的一声，冰箱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
城市的霓虹灯混着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了黑暗中的房间。闪烁的彩色光芒与青白的月光在夜的底色中纠缠着，却无法相融。
变幻的光线映在柏乔脸上，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轮廓。
咔哒，柏乔单手开了易拉罐。咕咚咕咚，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乎是三两口就将一罐啤酒喝完了。
接着他又开了一罐，只是这回，柏乔将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目视前方，不动了。
柏乔看着洒进黑暗里的变幻莫测的光，沉默着。
房间里很静，挂钟的时针走动声很响。
过了很久，柏乔拿出护灵符。
他的手中，那符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你在的，对吧？”柏乔没抬头，垂眼看着手心里的护灵符。
没有任何回音。
柏乔牵起一侧嘴角。“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是被其他孤魂野鬼缠上了。”
那符的红光更亮了。
“还装死吗？……哦，忘了你确实死了。”柏乔突然抬头，看着面前的一片虚无。
向他走近的郑暤顿住了脚步。
郑暤皱眉看着他，伸了伸手，又放下了。他的嘴张开又合上，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柏乔只是目视前方，虽然他看不见面前的那个身影。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峙了许久，时间缓缓流逝。
直到柏乔蹭的站起身，他跑进厨房，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把刀。
柏乔站在客厅的正中央，看着某一个方向。
郑暤站在他目光的另一侧，表情在黑暗里不甚分明。
柏乔举起刀，向自己刺去，那一瞬间，郑暤瞪大眼睛，伸出了手。
然而下一秒，郑暤的指尖停在了半空中。鲜红的血液滴在地板上，鲜血顺着柏乔左手的胳膊淌下，冷汗从他的鬓角滑下，柏乔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啊，这种程度还不够你现身的？”柏乔笑了。“那怎么样才够，我是要砍下一只手，还是要砍下一条腿。”
郑暤不动，像是被钉在了阴影里。
柏乔的目光环视房间一周，又是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
一刀，又是一刀。此时，柏乔苍白的左臂上已满是鲜血，他脚下的红，汇成了一小滩。
柏乔看着发光的护灵符，突然笑了。他笑得前仰后合，随着身体的摆动，几滴血液飞溅。
过了片刻，柏乔伸手抹了把脸，血和泪混在一起，淡淡的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淌下。
之后，柏乔快速举起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瞬间，护灵符的红光大盛，疾风骤起，烈风震碎了窗户的玻璃。在一片红光中，柏乔看到了黑色兜帽下那双清亮的眼睛。
郑暤用手握住了柏乔刺向自己心脏的刀尖，血珠从他惨白的手掌中渗出。
柏乔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郑暤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彷佛被一只剧毒的蛇盯上了。
柏乔笑了，手一松，甩掉了刀子，他顺势揪住了郑暤的黑袍。
郑暤垂眼看着他，道：“你……你先去医院吧，你受伤了。”
柏乔的左手垂在一侧，还在往下滴血。
“你小子果然还活着啊，我就说时间怎么这么巧，你刚答应跟我一起回人间续阳寿，判官就告诉我你死了，果然被我猜对了。你现在怎么着，斩鬼斩的开心吗？”柏乔死死攥着郑暤的袍子，咬牙切齿道。
郑暤垂下目光，不作声。
“还有，你凭什么代替我跟判官做交易，就算是为了得知宁双医生的所在，也应该是我去……你凭什么代替我……你是我的什么人啊？你以为斩鬼的活儿好干吗？一不留神就魂飞烟灭了你当是好玩吗？啊！？”
“我……我答应接的任务都是低级鬼，没事儿的。”
“没事儿没事儿你特么就会说这一句话？复读机托生的吗你？”柏乔被气笑了，“而且现在问题是这个吗？”
“……你先去下医院吧，你手上的伤，很严重。”
柏乔瞪着他，一把甩开他的衣领，往后一靠坐到了沙发上。
“医药箱在那里面，”柏乔指了指电视柜，嗤笑道：“你处理伤口应该挺有经验吧，帮你的老、搭、档急救一下的情分都没有了吗？”
郑暤看着他，没说话，默默拿出了医药箱，蹲在他身前。
柏乔伸出那条血肉模糊的胳膊。
“会有点儿疼，”郑暤抬头看着他。
“别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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