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柏乔听到猫叫声从前方传来。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郑暤将牵引绳交到柏乔手上。他循声向前走了几步，蹲下。
果不其然，车下趴着一只小猫。
郑暤伸手将小猫抱出，抓猫动作一气呵成，显得很是熟练。
“怎么回事？”柏乔站在原地问道。
郑暤一松手，小猫就喵的一声，一个飞跃跑开了。
“没事儿，猫藏在车底了。”郑暤站起身，说道。
柏乔双手抱胸，挑眉道：“你还真是个好人。”
“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像夸我……”
“那不好意思了，夸人业务长期搁置，还不太熟练。”
天色已晚，他们二人刚从医院正门出来。
一个下午，胡兵的妻子都在和医院代表谈判。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期间各种唇枪舌战，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医院代表提出对胡兵的尸体进行尸检并做医疗事故鉴定，而胡兵的妻子一口拒绝了医院的提议，要求医院一次性赔偿一百万。医院代表没料到对面的女人会如此狮子大开口，气得吹胡子瞪眼。
谈判不欢而散后孟晓曼从会议室走出，此时正好也到了医闹队伍的下班时间。
“怎么样啊，孟姐？”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看到孟晓曼的身影，忙凑上前去打听。
孟晓曼愁眉苦脸，和她搭话的女人一看便知。
“今天不成还有明天！我们明天继续来这示威！顶多再过一周，医院就松口了。”那女人信心十足道。
孟晓曼牵强一笑。
“不过，孟姐啊。你看现在也到饭点了，孩子可饿不得……”
孟晓曼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发现周围的妇女老人都看着她。
孟晓曼连忙从随身背着的布袋中摸出“餐补”，给一人发了一张红色的钞票。
周围的妇女老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孟晓曼将人送到医院门口，看着这些“亲戚”离开的背影，在原地愣起了神。
郑暤将猫救出后，回头一看，见孟晓曼还站在原地不动。
此时，他注意到救护车旁有两个医护人员正打量着孟晓曼。
“哎，这就是那个医闹的吧？”
“对，你那天轮休不知道。当天他男人在救护车上就咽气了，他媳妇当时哭得那叫一个惨，没想到扭过脸就向医院讹钱了。”
“唉，这都能赖给医院，现在这都什么事儿啊……”
两人议论纷纷。
柏乔也听到了这段对话，他从眼前模糊的色块中分辨出聊天的两人靠着的是一辆救护车。
郑暤此时也看着那辆救护车。
“回溯吗？”郑暤和柏乔同时开口道。
两人趁医护人员聊天休息时上了车。
渡灵人令玉缓缓升空。
救护车内的景象发生变化。
一个面色蜡黄，瘦到皮包骨的男人正躺在抢救床上，呼吸面罩里弥漫着白雾。医护人员正奋力抢救。
救护车的警铃响彻天际，车窗外的景象极速变化。
“家属确定要去省医院吗？军区医院离这儿更近，而且去省医院路上有一段是飙红的！”等红灯间隙，开车的医务人员回过头来，焦急地询问道。他所说的飙红，意指路段极其拥堵。
“去省医院！就去省医院！”孟晓曼喊道。
红灯转绿，救护车一路疾驰而去。
孟晓曼坐在一旁，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辞，不知在向何处的神明祈祷。
冷汗从抢救人员的额上滑下。
无力回天了。生命检测仪上已呈一条毫无波澜的直线，但医护人员仍不放弃，一直抢救到车子驶入医院。
车门被医务人员一把拉开。病床被推下车，由三四个人一路狂奔着送入急救室。
郑柏两人目睹了胡兵在急救车上的生命最后时分。
此时，回溯结束。
令玉缓缓落下。
郑暤先行下车，再扶柏乔下去。他向孟晓曼的位置瞥去一眼，见孟晓曼仍在发愣。
柏乔这时开口了：“她为什么坚持要送胡兵去省医院？这不是耽误抢救时间吗？就算省医院比军区医院好，也犯不上拿抢救时间做赌注吧。”
郑暤思索片刻，也想不明白缘由。
突然，“孟晓曼有行动了！”郑暤说道。
柏乔看去，只见一土红色的色块在快速移动。
郑暤牵着柏乔，两人迅速跟上孟晓曼。
孟晓曼身穿一件棉袄。这件棉袄的底色或许是正红色，但经过风沙岁月的洗礼，已蒙上了一层怎也洗不掉的灰黄。
她个子虽小，步子却很快。还好跟在她身后的郑柏两人个高，一步顶女人两步，不然可能会将她跟丢。
孟晓曼走到了马路旁的公交站牌附近。
这一站牌或许在这里站立很久了，它的边角锈迹斑斑，难掩衰败之色。
孟晓曼站在公交站牌下，一双在冷风中冻得通红的手紧紧攥着包带。她眼角的纹路很深，脸颊上的皮肉松弛，布满了红血丝。
一辆公交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孟晓曼挤在人群中上了车，郑暤也拽着柏乔跟在人群后。
车门关上，郑柏两人也上了车。
“都往后走一点！往后走一点！”司机操着口音极重的话，喊道。
柏乔只见车厢内充满了混杂在一起的颜色，主要是黑灰色，在缓缓蠕动。空气里是闷烩在一起的“人味”，每吸一口，都是满满的二氧化碳和人类的各种体味。
柏乔屏住了呼吸，站在车前门的位置不动弹。
郑暤看着已经挤到了车厢中段的孟晓曼，回头一看，只见柏乔一副身在毒气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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