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有个篮球赛，你去看吗？”
沈亭北面朝衣柜弓腰套着一身火红的篮球服，状似不痛不痒地问道，眼睛的余光却悄悄地朝着身后直暼。
沉默。
窗外清晨凝的露珠滴答一声滚落，惊起枝头垂喙梳羽的麻雀。
沈亭北的面色被剥削似的一层一层地沥出阴沉，猛地转身厉唤道：“陆空青。”
“嗯？”陆空青翻动书页的手指被他吼得猛然一颤，他蹙着眉抬头应道：“干嘛。”
沈亭北看着陆空青眉梢覆着的薄薄金暾，饱胀的怒气像个被烫破的气球似的骤然软泄，他强撑着 咄咄的声势别扭地道：“我问你话呢。”
“我知道你是问我？”陆空青的眉头锁得愈紧，烦躁地压着嗓音反问道。
“你到底去是不去？”沈亭北局促地抿抿嘴又道一句：“我打前锋。”
“不去。”
沈亭北涨红的面色霎时苍白，嗫嚅着嘴唇如鲠在喉，随即咬牙切齿地摔门离去。
陆空青被沈亭北沉重的摔门声震得耳朵一疼，烦躁厌恶地低咒一声：“有病。”
他手指一拧刷地翻页，没看两行就骤听手机响铃的声音。
“阿青。”宋凛如的声音打着颤儿，透着瑟瑟的紧张。
他周围的声响颇是嘈杂，叽叽喳喳的嬉笑起哄声被听筒杂糅成一团漏到陆空青的耳朵里面。
“阿青。”宋凛如又低唤一声，携着隐隐的渴盼问道：“我下午三点有个篮球赛，你能来吗？”
陆空青紧锁眉头并不说话，沈亭北摔门的余震还没褪，就又被听筒里面的噪音烦得心焦。
沉默把宋凛如雀跃的欣喜淋得湿冷沉重，他强颜欢笑地接着说道：“打打闹闹是挺没趣，你不……”
“地方？”
听筒里的气声有一瞬的凝滞，接而就听宋凛如欣喜的欢呼：“你答应了？”
……
沈亭北面色阴沉地热着身，一旁的社长熟络地勾过他的肩道：“亭北，我瞧着他们前锋打得有点门道，你可得谨慎防着。”
“倘使输给学生会那帮咬文嚼字的书呆子，可不就是撕破脸皮叫人踩吗？”
“嗯。”沈亭北敷衍搪塞地应和着，偶而暼到旁侧的观众座席，阴沉冷硬的脸色霎时融得软塌，崩裂惊愕的欢喜。
他看观众座席的前排端坐着个陆空青，混着手拿拉拉彩棒和气球横幅的人群，局促地抱着手臂向着球场东张西望。
陆空青不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了吗？
偷偷摸摸地瞒着他是打算给他个惊喜？
“什么嘛，嘴硬的幼稚鬼。”沈亭北胸口被烫了一下似的又灼热又熨帖，面色薄红地咧嘴笑道。
观众座席的前排坐的几乎都是比赛球员的对象，社长看到沈亭北直勾勾地望着观众座席的前排，又笑得羞，随即打趣儿道：“呦，女朋友来看你了？”
沈亭北腰瞳怔忪地骤缩，喉结一滚却是没有反驳，他掩饰似的抄起旁边摆着的矿泉水，拧开盖头仰头就往嘴里灌。
“女朋友来了可不能让人家扑个空，输了脸上难看，卯足劲儿打听到没？”
沈亭北暼着旁侧的观众席，只觉陆空青即使置身泱泱人群也仍是鲜明的亮眼。
嘴里含着的水叫他咕嘟一声咽下，他直直地看着陆空青绒绒鸦鸦颤动的睫毛道：“我会赢。”
一声嘹亮的哨响，沈亭北紧拧瓶盖，青筋虬结的手臂绷着一抬，水瓶就稳稳地抛立地面。
他小跑到前锋的站地，随即眉头紧锁。
他看对面的前锋一身白色球服，衬得白净又高瘦，且肩宽膀粗并不羸弱。
沈亭北觉得对方看着眼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自个儿究竟是在哪儿和他打过照面。
又是一声哨响，沈亭北眉头骤然锁得愈紧，面色凛肃地抄球暴起，迅速连破对方几人，一个猛跳就是利落的灌篮。
观众席一片凝滞的寂静，随即爆起雷鸣似的激烈掌声。
沈亭北喘着粗气悄悄地去瞥陆空青，却看到陆空青惴惴地蹙着眉，巴掌大的脸都拧巴着。
害怕他输？
大惊小怪瞎操心，怪……怪可爱的嘛。
沈亭北局促羞赧地摸一把鼻尖的汗珠，继续投身战局。
突袭会叫对方警戒防备，再靠突围得分的几率寥寥，对方的前锋和后卫配合着打得狠又防得严，须臾就又扳平分差。
对方的前锋即刻向着观众座席高抬着臂使劲地摆手，嘴角灿烂地咧着甜蜜。
沈亭北顺着偶而斜瞥，竟是窥得陆空青眉欢眼笑的面容。
也是弯着裹蜜似的眉眼，直淌稠密的甜腻。
笑个什么？
沈亭北眉头骤然紧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空青，试图纠出自个儿心底惶惶隐秘的怪异。
陆空青张着嘴高声喊唤似是鼓劲，碍着人群嘈杂的声响，沈亭北是丁点也闻不得。
他只得顺着陆空青的口型念道：“宋、凛、如。”
宋凛如……宋凛如……
沈亭北的脑袋骤然被尖利的刀刃劈开似的，一道刺眼的白光又疼又麻地发着烫。
醍醐灌顶。
宋凛如……陆空青的姘头。
早前宋凛如亲热地枕着陆空青肩膀的背影，和眼前高挺的身形剧烈摇晃着重叠，投掷丑陋酸疼的阴翳。
所以陆空青……压根就不是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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