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没，我们年级要来一个新的语文老师，好像是个超级大帅哥诶！”
龙南高中旁边有家课后补习社，几个刚上完课的女生站在补习社门口，一边吃炒年糕一边八卦。
“听说了听说了！今天他来学校办入职的时候有人看到了，我们群里发了好多照片，都说真人长得敲帅！而且身材也一级棒！”
“我看看我看看”
“哎，这照片也太糊了吧，高糊帅啊？”
“不知道会教哪个班？希望是我们班啊，苦逼的高三就靠舔颜拯救了。”
“祈祷他千万别跟话唠级长一样，天天抓学习再帅也没意思啊。”
“我就想帅哥抓我的学习，让帅哥高兴是我学习的唯一动力。”
“哈哈哈……”
女生们笑得东倒西歪，一个男人从旁边的便利店推门走了出来，服帖轻薄的高领毛衣把他挺拔的身段勾勒了出来，全身都收得严严实实，只有三处果露的地方，修长的脖子，雕塑般的脸，还有夹着一支细烟白皙的手。禁欲打扮配上冷淡的表情，却让人挪不开眼睛。
女生们马上停止了议论，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
男人坐进一辆半旧的休旅车，拿起手机拨号。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清澈的男声：
“冥郎？”
“你真要留在这儿？”
听筒里的回答夹杂了许多吵闹的背景音：“嗯，放心吧，一会儿见。”
玄冥挂断电话，把烟摁掉，开车走了。
目送他离开的女生甲感慨：“纪帅的颜是真的扛打，简直打遍江湖无敌手。”
“说不定新来的老师能打赢呢？”
“不能够，他套个麻袋都能秒杀那些男团爱豆的。”女生甲的意志很坚定。
“有没有觉得纪帅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平时那张脸冷得跟零下二十度似的，今天不太一样哦。”
纪玄冥把休旅车停在龙南高中对面的小路口，远远已经看见学校大门外挤满了背书包的女学生。
玄冥皱皱眉。不是早就放学了么。
人群里有一个人的个子比所有人都高，鹤立鸡群的特别显眼，他穿一件浅蓝色条纹衬衣，直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银边细框眼镜，胳膊下夹着一迭书。学生们密密麻麻地围着他，导致往外走的步伐略显吃力，有人举着手机怼住他的脸拍照，他温和地笑着说：
“同学们，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时间不早了，回家吧，别挤到了啊。”
他微笑着好不容易冲出重围，站在路口四处张望，看到玄冥的车子时眼睛一亮，迈开长腿向这边跑来。
身后的女生们还在兴奋不已——
“应该没有女朋友，手上没戴戒指！”
“目测身高至少185哦！比我哥还高，我哥打篮球的。”
“脾气很好的亚子，高三狗好有福，我酸了。”
“嗯嗯说话好温油，肯定是天秤座的。”
“声音太好听了，我死了死了。”
“走走走都给我回家！”一个气急败坏的中年男老师这时候跑过来赶人。
玄冥坐在车里笑出声来。
沈离拉开车门爬进副驾，长长出了一口气：“天啊，如今的姑娘们比以前更热情了。”他抬手抹一把汗，天气还凉，却被热情硬挤出了一身汗。
玄冥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短短一天，沈老师你已经街知巷闻。”
“算了，你的群众基础更广，我到这里第一天就亲眼目睹了你的魅力，纪——帅——”沈离拉长声音，他想起了药房前那一幕。
“无聊。”玄冥发动车子，打开了收音机。
休旅车在这小镇唯一的一条四车道上缓缓行驶，大海就在身旁，一抹粉红的暮色轻飘飘浮在天际，好像一只走丢的气球，有点孤单，也很自由。
沈离看向自己的左边，他的目光迎上了一双温柔的宝蓝色眼睛，仿佛雪山上的湖泊，也在注视着自己。
“专心开车。”他笑。
“红灯。”玄冥伸手握他的，轻轻捏了捏。
收音机里，一名女主持人正在播报路况：“18时15分，周一晚高峰如期而至，我市各关口及主干道呈车多缓行状态，请广大车友保持安全车距，文明驾驶……数前路和寺贝路口范围内发生三起两车事故，民警已到场处置……”
交通灯变了颜色，玄冥没有松开握着沈离的手，他单手扶着方向盘，踩下油门。路上有点堵，车子慢慢往前挪着，一辆接着一辆。沿途的街灯亮了起来。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一傍晚。
沈离靠在窗边听着电台里的人声，忽然有种真正睁开了眼睛活过来的感觉。
两百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在呼吸。
时间第一次有了意义。当下这一秒，人间的一切，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忽然都有了意义。他再次成为滚滚红尘中一颗微不足道却有生命的灰。
“顾白曾经跟我说，你不喜欢人。这些日子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有什么改变？”沈离问。
“差不多，现在不讨厌，但也没什么兴趣。”玄冥说。
“哦。”
“倒是有过一次意外。”玄冥打了个转向灯说道。
“是什么？”沈离好奇地问。
“就是你啊。”玄冥说。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看向前方。
沈离没说话。
电台的路况这时候已经播完了，车内响起一首安静的钢琴曲子，两人都沉默着。玄冥好像在认真开车，沈离则透过窗户看着慢慢向后倒退的大海。
他们的相遇当然是个意外，可是个什么样的意外呢？沈离说不清。一个彷徨无依的懵懂少年在命运骤变的前夜邂逅动了凡心的真神，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每天都有死的威胁，想到未来只觉得恐惧，这种境遇下萌生的情愫根本来不及深究，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表达，没有明天的日子只容得下疯狂。
他们把最热烈的自己交给了彼此，却好像从来没有交换过埋在心底深处的心意。你们就像两条只有一个交点的直线，故事在隐庐便到此为止才叫正常，一直有个声音这样暗示他。
玄冥过去在想什么，沈离猜不透。如今是怎么想的更加不得而知。这些问题沈离始终拒绝探究，他不愿意，也有点害怕。他只知道自己去找玄冥的想法每天都十二万分的强烈。
“看到你，我才知道世上最强大的意念名叫盲目。”云宸曾经这样打趣他。龙长子的能力属于心灵系，任何人的心思都瞒不过他，所以云宸是唯一一个知道沈离心意的人。
沈离没想到玄冥竟然在他之前给出了回答，就在刚才。
“就是你啊。”
你是我的一个意外。
沈离看着窗外随着夕阳的散去渐渐变成深蓝色的海洋，觉得眼前有点模糊，伸手摸了一把，发现是泪。
“冥郎。”
“嗯?”
“我今天第一次觉得，命运没有那么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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