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语调!沈离再无怀疑,他转身喊道——
“阿娘!”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一团淡得不能再淡的白光,中间有个影影绰绰弱小的影子,轻轻飘近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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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丝游魂弱得早该灰飞烟灭了,却不知被什么法力收在了灵光之中,只有声音而无法化出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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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阿娘?”沈离扑上前去想抱住那团光,结果什么都没抓着扑了个踉跄,那光是空的,碰上去什么也没有,没有温度也没有形体。
“阿离,你看起来不错,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啊。”母亲的声音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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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攥紧双手,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放松僵硬的脖子和脸上的表情,尽量显得自然从容一点儿。
母亲从不轻易失态,即便是最后一刻她也未曾流露出一丝软弱。
沈离咽了一口口水,压了压略微发颤的嗓子,这才说道:
“阿娘老把我当小孩儿看。我都多大的人了,有手有脚,你担心甚么?”
“好孩子。阿娘知道,你虽看着娇生惯养不谙世事,其实比任何人都坚强。”淡淡的灵光闪烁着,恍若母亲明亮的眼眸正凝视着自己。
十多年了,这双眼睛从不曾从沈离身上移开。陪他抄书,教他识字,看他上房揭瓦下水摸鱼,每晚悄悄替他掖好被角掩门离去时总会再瞧一眼。无数个冬天的黑暗之中,母亲的目光却像阳光一般热哄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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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阿娘的注视还在,他便永远不必长大,无忧无虑,夜夜香甜。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与母亲相遇了。
“阿娘……一直在这里看着我吗?”沈离低声问道。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沈夫人本来平稳的声线蓦地浮现几分波澜。
沈离忍不住喊了声:“阿娘!”
“我知道!阿离,我已经死了。那又怎么样?阿娘不能就这么走了。”灵光剧烈跳动着,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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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沈离忍无可忍,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他吼了一句:
“你为了我连命都没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阿离你……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阿娘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这样活下去!太苦了阿离……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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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终于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远处那细若游丝的歌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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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阿娘不想走。”母亲似乎也听见了歌声,“你求求他们,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好不好,啊?”她急促地说着,甚至是在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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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白莲凌空飞来,定在沈离面前。花蕊中金光漫开,笼罩住了母亲的灵光。那团本来就微弱的白光几乎淡到看不见了。
只听那歌声又唱了起来——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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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沈离听懂了。
思归,思归。
顾白说的,殊途同归。
他掀起衣角,向着那团被白莲笼罩的灵光双膝跪了下来,俯身低头,面色平静地行了个完整的三拜九叩大礼。
母亲大喊:“阿离!我不走!我不走!”
沈离直起上身,泪光潸然,却是面带微笑:“爹爹阿娘给了阿离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最坚硬的铠甲。请母亲放心,阿离并不是一个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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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再无声音,莲花在空中绽放,泻下万道华彩,母亲的魂魄被金光温柔地包裹住了。一阵暖风吹过,安息河两岸卷起了漫天红霞。那是无数赤焰红花,花瓣艳丽如火,如龙爪一般纤细修长,抚慰着难舍的灵魂,接引它前往彼岸。
“母亲,以后再没什么能伤得了我了。”沈离呼了一口气。呼出去的时候感觉心里有一个紧紧包着的东西被人打开了,一股憋了好久的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压力在胸腔中散掉了。
歌声袅然。血雨纷纷。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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