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顾麟摔在地上。
一身雪青不可避免地裹上一层灰尘。
顾麟却没有那个功夫去管脏了的外袍。
他撑起身，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摔破的额角淌出鲜血，被他一擦，变成了抹不匀的胭脂。
“咳，咳。”他咳了两声，咯出几淌血来，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想不到方才丘暝的八卦图印与自己的青鸾印相撞竟能产生如此大的能量，他现在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起来，想来还是受了内伤。
远处的平地上躺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微微蜷缩着，已经失去了意识。
顾麟不禁想到方才两印相敌，丘暝头上的玉冠都被尽数震碎，可他三千青丝如缎，飞扬在风里，虽然两只眼睛里缺少了神采，但衣袂飘飘，风姿清举，颇有种举世无双的味道。
顾麟调了调息，直到感觉好受一点了，这才朝丘暝走过去。
丘暝一朝悟道，一式“如叶分花”使出了毕生所学，现在真气耗竭，寒毒尤甚，人便脱力昏死了过去。
顾麟慢慢走近他，站定，盯着丘暝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微微皱眉。
丘暝生的细皮嫩肉白生生的，但却不是雪一样的苍白，而是白玉一般的“润白”。
因受了内伤，他的嘴边挂了一丝渗出来的血迹，越发衬得他面若金纸。他五官柔和清秀，长得不算精致漂亮，此刻却有些虚弱的病态之美。
“丘暝。”顾麟唤了他一声。
丘暝没反应，仍然昏死在地上。
这个人，顾麟暗暗想，虽然两人一起经历过不少事儿，但在他眼里丘暝没什么特别，他也见过不少的能人异士、少年天才，也不是没人在濒死之时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功力更上一层。
可是……
顾麟蹲下来，盯着丘暝的脸好半晌，下意识地伸手轻拍了拍丘暝的脸蛋。
软软嫩嫩的，不像一个大男人的脸。
自打两人这一次再相见，他才隐隐发觉丘暝对他的吸引力远比他想的大。
无论是他孤身一人从燕支山活着出来，还是他使出的“如叶分花”，或者更早……
丘暝就像一潭静水，看来古井无波，平平无奇，水下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下到水里，永远不会知道。
从前他只把丘暝当成可供利用的工具，当成涉世不深可供逗弄的小玩意儿，可是现在，他却真有点钦佩他了。
外表的柔软和内里的坚韧，仿佛一柄拿锦缎包裹的利剑，这样的吸引人。
顾麟对着丘暝那张昏睡的脸不知所谓地笑了笑，伸出食指来，戳了戳他的脸蛋，把他的肉挤成了一团。
“小丘啊小丘，”顾麟玩够了，抓住他一只胳膊，用力一拽，一把将躺在地上的丘暝背负在背上，叹了一口气，“你醒了之后，可得好好谢谢本座啊。”
丘暝醒过来的时候，顾麟正坐在他榻边的桌旁喝茶。
这是郾城外的一家客栈，虽还未进城，已能遥遥闻得丝竹之声。郾城是广陵的主城，这一点，只从这客栈的装潢中便能窥得一二。
丘暝身上的皮外伤倒没有什么大碍，肩头的伤被人包好了，只是内伤尚不能恢复，体内的五脏六腑还有些疼痛。
他看见顾麟，也拿不准顾麟是个什么意思，看现在的状况，应该是顾麟把他救了回来。
“顾——”他发出一个字，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粗粝。
顾麟见他醒了，微笑道：“你可算是醒了，小丘。”说着，倒了一杯茶水走过来，右手轻扶着他的后脑勺，慢慢喂给他水。
丘暝对顾麟这诡异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但他不想开口，就乖乖地把水喝了，润了润喉咙。
“你想怎么报答我啊，小丘？”顾麟见他喝下最后一口水，笑眯眯问道。
丘暝咽水的动作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回道：“顾门主不找我秋后算账了？”他指的是放走长壶楼家的人那件事，他不相信以顾麟这样狠戾的性格会对这事既往不咎。
顾麟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回道：“原本，我是想着给你点颜色看看……”丘暝心说，你可不只是想给我点颜色看看吧，你分明是想要我的命。
“不过现在嘛，我改主意了。咱们好歹同生共死过，我也不好意思对你下手啊。”
他语调轻松又玩味，好像丘暝的这一条人命是他想取就取。
“为什么？”
顾麟转头，对上丘暝那一双剪水眸子。
“有时候，有些事，天生没有道理。”他打了个太极，没正面回答。
“在**无分文，如今又有伤在身，我也没法子再变出一块‘麒麟胆’给顾门主，不知道在下还有什么值得顾门主如此费心照料。”丘暝悠悠地叹了口气，不急不慢道。
顾麟被他噎了一下，有点无可奈何，“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出手的，刚才说要你报答，是我逗你玩的。你饿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碗吃的？”
“区区在下，不敢劳驾顾门主。”听见顾麟这么说，丘暝却一点儿没放心上，顾麟这人变化无常，谁知道他救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顾麟微微皱了皱眉，心道他怎么这么难哄。
“你看，这是什么？”他像逗猫儿似的，摸出一条吊坠，弯下腰在丘暝面前晃了晃。
“这是……”丘暝看见那东西，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激动的神色。他伸手将那吊坠一抓，一摊手掌，一枚白玉似的蚕豆大小的玩意躺在他手掌心，中心有一点殷红——是那枚“麒麟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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