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s市,天气逐渐闷热。连续下了几天雨,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彦和坐在栗色的布艺沙发上,低头摆弄着垫子上的碎絮。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窗外是茂密的林荫,翠绿中透着斑驳稀疏的光影。
他穿着浅色的长袖衬衫,扣子一直系到领口,额前有一些碎发,整个人显得拘谨又有些木讷。
沙发旁边摆着一高一矮两个木制书架,上面除了许多国外的轻小说,还有几盆吊兰和装饰。
屋子中间有一张椭圆形的玻璃茶几,上面放着一盆茉莉,白色的花苞刚刚绽放,娇小可爱,散发着若隐若现的香气。
这是彦和来这家心理诊所的第六周,从最开始的害怕、崩溃,到逐渐习惯、麻木,彦和经历了几次情绪的大起大落,整个人透着一股孱弱和力不从心。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一个看起来年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抱着文件夹推门进来,他穿着米色休闲装,个子很高,嗓音低沉温柔。
“夏医生,你好。”
彦和起身打了个招呼,眼神并没有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又缓缓坐了回去。
“最近感觉怎么样?”
夏砚寒把东西放在一旁的矮柜上,挑了彦和右侧的单人沙发随意地坐下来。
“还好…有些累…”彦和语速很慢,脑袋里昏昏沉沉。他这两天又有些低烧,没什么胃口,即便躺着也能感受到骨头里的酸痛,一点一点耗着他的精力,很是折磨人。
他把身体撑起来一些,视线避开夏砚寒,盯着茶几上的纸巾盒,顿了顿才又不自然地开口道:“之前配的盐酸氟西汀吃完了,能不能…再开一些?
夏砚寒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温和地问:“上次开的量应该能吃到下个月的复诊,是觉得药效不够吗?”
“嗯……”
彦和不置可否,表情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轻声地问:“什么?”
夏砚寒并没有重复刚才的问题,换了一种问法,“这几天还失眠吗?”
“没有…吃了药可以睡很久。但醒来还是觉得很困,没有力气。”
“会做梦吗?”
“……”
“……好像没有…想不起来了……”
彦和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仿佛在努力回忆。
“还是经常胃不舒服吗?”
“嗯…晚上会疼…有灼烧感,但吃止痛片会好一些…”
“最近工作怎么样?你上次提到觉得记忆力变差…”
正说着,窗外一只麻雀飞过,落在树枝上,抖了抖尾巴上的羽毛,很快又消失不见。
彦和望着鸟儿飞走的方向出神,一直到夏砚寒轻声喊他的名字,他才意识到对方还在等他的回答。
“对不起……”
彦和下意识地道歉,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夏砚寒刚刚问了他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
彦和因为自己的失礼产生了强烈的自责和焦虑感,他右手不自觉地附上左手手腕,表带下的伤口已经结痂,他却莫名感到刺痛。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彦和整个人微微发抖,心跳很快,背上瞬间蒙上一层冷汗,衬衣黏糊糊地贴着身体,说不出的恶心。
“彦和,你放松…”夏砚寒发现他情绪不对,立刻打断道,“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别紧张。有什么问题或是觉得难受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如果想休息,你可以躺一会。”
“……”
“不要怕,没有人怪你。”
夏砚寒的语气温和而坚定,他声音里带有一种安抚人的魔力,让彦和慢慢镇静下来。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先休息一会。”
“嗯。”
……
夏砚寒轻轻掩上门,打了个手势让助理去倒水。他几乎可以确认彦和没有遵照医嘱,过量服药,因此整个人有些恍惚,精神困乏。
之前开处方的时候他就有一些犹豫,盐酸氟西汀虽然对抑郁症很有效,能刺激中枢神经,缓解患者抑郁,但长期服用对身体副作用很大。彦和身边没人照顾,一旦私自停药或是过量,反而会加重自杀倾向。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夏砚寒抿了一口咖啡,靠在走道边的文件柜上,默默地叹了口气。
彦和不是夏砚寒遇到过病情最严重的患者,但却让他格外在意。
他还记的彦和第一次来找他,脸色灰白,两颊凹陷,整个人瘦到脱形。手腕上有好几处割伤,最严重的一处刀口很深,刚刚去医院做完缝合。
当时彦和已经处在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害怕光和声音,说话的过程中一直控制不住发抖。但他始终强迫自己表现得很冷静,他告诉夏砚寒,怀疑自己有抑郁症,需要药物帮助。
之后彦和又陆陆续续来复诊了几次,状态时好时坏,他跟夏砚寒说了许多过往的经历,包括之前流产分手。夏砚寒问彦和身边人知不知道他在看心理医生,彦和沉默许久,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不希望他们知道。
聊得越多,夏砚寒越发留意到彦和的矛盾。
他看似积极想要自救,比许多病人更加配合治疗,但与此同时却有非常严重的自我厌恶情绪,潜意识里觉得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活该,想要惩戒自己。每当抑郁情绪达到临界点爆发,彦和身体会比情绪先崩盘,从而不得不依赖药物,恶性循环。
还是要说服他告诉家人或是亲近的朋友,有人在身边帮着总比一个人硬扛好…夏砚寒推了推眼镜,从助理手中接过温水,转身走回治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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