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场景再次变换，苍翠的竹林已消失不见，眼前变得白茫茫一片，仿若天地无物。
冷，是透彻心扉的冷，雪花簌簌的下着，张元霜伸出手，晶莹的雪花穿过她的手掌，悄然无息的落在地上，仿若她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幽灵。
张元霜怔怔的抬头望着这满天飞雪，如此大的雪让她想到了那个时候，该不会是……
张元霜扭过头，果然又看到了那三个人在苍茫大雪之中。
那少女一身轻纱白衣，臂挽轻绡，亭亭玉立，她垂眸侍立于一位白衣道人身旁，不言不语。
而那少年却跪于雪地之上，半仰着头呆滞望着眼前的道人，那眼睛空洞的没有一丝光泽，像是干涸的湖水，黑暗的深渊。
“师父……”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衣道人所在的位置，毫无感情波澜的声音里透露着绝望，“我当真再也无法修炼？”
“你灵脉已毁，修为散尽，此生已与凡人无异，就算你再用以前的方法修炼，灵气也无法在体内聚散……”那人道。
“哈哈哈哈……”那少年竟扶额狂笑起来，有些癫狂，“师父，碎心掌彻底断人修行之路，狠毒至此，师父只对我一个人用过吧？徒儿真是好大的殊荣啊……”
“你道心不稳，凡心入魔，天界不能留你，我亦不能再留你……”那人的声音恍若隔世。
“我道心不稳……”那少年似乎是苦笑一声，用毫无光泽的空洞眼睛望着那白衣道人，“那敢问师父，什么是‘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一生以一个人为‘道’有错吗？我以师父一人为我的‘道’有错吗？”
“这天下……”那人缓慢道，“……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呵……”少年冷笑一声，声音凄苦，“师父的眼中有天下苍生，有人类，有神明，有妖族，甚至有魔族，却独独容不下一个我……”
“你错了……”那人毫无感情的回复。
“我的眼中有世间万物，自然也包含你，只是你不该心生贪念，痴心妄想……”
“我痴心妄想？师父，为什么我是痴心妄想？为什么如此针对徒儿？难道仅仅只是徒儿与师父一样同为男性吗？”少年疯狂的笑着。
“你……”那人似乎有些犹豫，仿佛在斟酌该不该说出这件事情。
“我拒绝你……并非因为你是男性，师父也曾有过一位同性道侣，有过相知相守的一段时光，只是后来造化弄人……”
少女震惊抬头，那人一直都是孤独一人，对影成双，竟也曾有过道侣，究竟是何人，何德何能，曾伴随真人左右？
“是谁？”少年的眼睛中扭曲着黑暗，冰冷而又疯狂。嫉妒的火焰在他的血液里疯狂的燃烧着。
一想到如此纤尘不染，被他奉若神祇的人可能与他人相伴，亲密无间，心脏就受不了的疼痛起来，好想，好想把那个人撕碎，让他形神俱灭，挫骨扬灰，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与你无关。”那人冰冷道。
“我与你师徒一场，不会取你性命，你留在这人间做帝王，虽无法长命百岁，但只要你一生仁政，亦可流芳百世。霜儿，我们走……”
“我不要做什么帝王，我不要什么流芳百世，我只想留在师父身边……”少年终于慌了，他狼狈的扑过去，不敢去碰那人的手，最终只敢抱住了那人的靴子，看上去是那么的卑微。
“师父你不要丢下我，就算只留下我做一个小小的道童也好，如果你觉得看到我就恶心，我以后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你就好……”少年卑微的乞求着，声音中带着哽咽，他的身形高大，身穿玄色龙袍趴在地上的样子看上去滑稽而又可笑。
“你……让开，别这么难看行不行……”那人隐忍道，想要一掌推开他似乎是又想到这个人已毫无修为又生生住了手。
“师父，求你了，我不能离开你，如果没有你，我宁愿去死……”少年声音沙哑道，抬头仰望着那人身影，“师父，如果您不留下我，那您就杀了我吧……”
“听说你一直羡慕我送霜儿的佩剑？”那人道。
啪！一把插在剑鞘里的长剑被扔到地上。
“这把剑就送你留作纪念吧，名字你自己起好了，你若真那么想我，见剑如见人。”
“见剑……如见人？”少年面色苍白，木然的拾起那把宝剑，动作僵硬有如一具木偶，那是他肖想了很多年的东西，现在却丝毫无喜悦之情，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办法留在师父身边了。
“师父……”少年木木的问道，“在徒儿被换去妖国做人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下？”
那人似乎是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最终冰冷道，“没有！”
“姐……”少年终于将乞求的目光投向少女，“师父最喜欢你了，你向师父求求情啊，我求你了……”
“霜儿，不用理他，我们走！”那人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对不起……”少女不忍道，她看着少年一眼，“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忘恩负义。我早就警告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听。”
“姐……”少年木然的拉着少女的衣袖，并未辩驳，好像只是在无意识的重复着这一动作。
最终少女还是将衣袖从少年手中扯了出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跟着真人消失在了漫天飞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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