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向轻折童迩世的无名指，逐渐加大力度，把圆凳上的童迩世逼得转了大半圈，黄鹤宜看着童迩世额角渗汗还硬撑，又笑道：“你这可笑的小东西，就这般法子招人怜爱的？”拍着自己的大腿让童迩世坐上来。
童迩世哪里肯依，“不肯”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来啊。”黄鹤宜还是笑咪咪地，拍着大腿催促着。瑟缩的小美人此时此刻也是有色味可品的，尽管僵着脸，额角鼻翼上却闪着一层薄汗，眼里藏着许多扑涌上来的潮水，肉软的唇抿了又抿，活脱脱丝网内一条扇着腮、张嘴喘的离水鲜鱼儿。
童迩世顾不上腹诽了，当下他只困惑于一个题目，从还是不从？从他心上钻出的小小童迩世作答-有且仅有一个答案-不从！可是从在他脑中钻出的小小童迩世却怂了，发出诛心之问：不从的最后结果还不是从了！
黄鹤宜玩味地拽着童迩世的无名指，指甲剪迟迟不按下去，童迩世的纠结他乐见其成，或者说一手促成。童迩世面目生得几分女相，较娼优妓伶之流虽属上乘，却算不得拔尖，风流媚好差得不是一般的多，缺就缺那份婉转曲承的逢迎，白白可惜了老天爷搭给他的那套漆发、绣面、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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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迩世显而易见的缺点不知怎的那么奇，正正好地碰上老辣的眼光，溅出小小的火星，把黄鹤宜这所老房子燃起了冲天火光，熊熊烈焰之上，又朝着天空迸出更多炫目的火星。
黄鹤宜确定不了对童迩世的感情是否印证西洋罗曼蒂克的“爱”，在半辈子艰涩的人生羁旅中，他牺牲了与茌赫督的情谊，牺牲了自己没有任何期盼的婚姻，牺牲了世人眼中的好名声，人世间茕茕然至今。他从未像现在一样，企望着能有个栓马的橛子，靠岸的码头，睡眠的三尺之榻。童迩世很好，比他美的不如他忠诚，比他媚的不如他有情有义，比他千娇百媚的不如他单纯又放心，童迩世是上天念他孑孓一身过得清苦赐下的补偿，如此很好，很好。黄鹤宜放开了童迩世的无名指，这根指头，且放着吧，若不是天赶地催地事赶事、事接事，纳了小夫人怎能不表示表示，西洋人那套戴戒指的讲究他老早就考察过。
木楞楞地看着黄鹤宜面容愉悦起来，童迩世的驴脾气又打胆子里头蹿起来了：瞅着黄鹤宜开心他愈发不爽，倘若黄鹤宜走背字，崴泥摔跤，他顶顶乐意，人不痛快我开心！即使再被教训，被扒皮抽筋地折腾，也得破锅蒸馒头，出了梗在喉头的这口恶气。童迩世当下把那些纠缠一起种种念头都拂去，能让黄鹤宜不开心，做什么都行。至于睚眦必报的后果，熬一熬总会过去，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把手从黄鹤宜长鹰爪般的手里抽出来。
无视黄鹤宜温和地捉回，童迩世干脆地抽回手。
捉住，抽回，
捉住，抽回。
童迩世那得逞的小模样刺挠着黄鹤宜的痒处，甚得趣味，养猫的人顶顶喜欢逗猫不是嘛。
看着躲闪的童迩世领口敞开，露出来带着阴影的锁骨窝窝，天已经不早了，黄鹤宜想应该换一种更有意思的游戏了，口气平淡地随口提起：“你那个同学啊，裴格禅-。”趁机握住童迩世的手。
这个名字撞击鼓膜，把童迩世整个人震了一下。这个名字牵出的时光没过多久，回忆起来却恍若隔世。
黄鹤宜张开手，虚托着，另一只手拍了拍童迩世的手。嗯，如他所料，尽在主人的掌握中。
童迩世没有抽回手，微仰了脸看过来，黑漆漆的眼珠子映着灯光，亮亮的，该死的好看。
该死的裴格禅！黄鹤宜没吭声，捉过童迩世的大拇指，咔嚓咔嚓剪得秃秃的。点了点童迩世的小指，示意他主动伸出来。
童迩世退缩了，他怎么给忘了，黄鹤宜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投了一个饵，饵里埋着钩，要脑子还在，就知道这钩咬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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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点点童迩世的小拇指，黄鹤宜又抛过来半句话：“他刚知道你没死-”眼见得童迩世的眼睛又晶晶亮地闪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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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迩世莫名地颤抖起来，座下的圆凳成了一匹老旧轰鸣的发动机，耳朵里灌满了不知哪里来的声响，盖过了周遭的一切。一声穿透了夜间稠雾的叫卖声唤醒了他的胃，没唤醒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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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赤豆汤-呦喂- 赤豆汤”
“咕噜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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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那条鲥鱼动了一口，吐了。中午哦对了，中午黄鹤宜自个赴宴去了，两顿饭都把童迩世闪下了，肚皮里没粮食，可不憋着劲耍小性子找事么，黄鹤宜即刻打开窗子，叫住小贩。一团白雾窜入，湿冷的空气侵入室内，又扯过衣架上的外套披了，叮里叮咣摸出个搪瓷缸子，吱丫开了门，嗵嗵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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