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兴傅和关禄离开后，薛致知扭头看向方启瑞，也是好奇他的表现。碍于卢筱熙还在他们身边，方启瑞不便多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而薛致知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俯身和卢筱熙谈起待会的表演。
宴厅越来越热闹，方启瑞却觉得有股疏离越来越明显，大家都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来到这里，真心为薛老祝寿的又有多少呢。
聊了一会，花园外传来几丝细微的琵琶声，对喧嚣的晚宴大堂来说这乐音太过弱小，但方启瑞几人站得比较靠近边缘，都听到了。
“是舞团的乐手在戏台那边预热吧。”薛致知看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边提议道，“我们现在过去花园？”
“好。”
在薛致知的带领下，一行三人向花园深处搭建的表演台走去。
“好神奇啊，这样的舞台我还没见过呢……”刚接近花园，卢筱熙看清上面的架构后忍不住感叹道。
“是啊，他们把这些山架子送过来的时候我还想人怎么在上面跳舞。”某些时候，薛致知其实和卢筱熙一样活泼。
方启瑞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上去，只见花园的北边耸立了左右两座画风奇特的钢架山岳，主体为青金色调，中间错落延伸着连绵的群山，有细纱凝聚而成的云彩漂浮在半空中，他都看不出是从哪里挂上去的。
越是走近，那琵琶声便越清晰。
走过一条石制的小桥后，方启瑞指了指和舞台不同的另一个方向，“我去下洗手间。”
“咦？但是表演快开始了。”薛致知回头，“那我带筱熙先过去，你待会过来找我们。”
卢筱熙听到方启瑞说是去洗手间，也不好跟着，“启瑞哥你快去快回。”
方启瑞点点头，走进层层林木打造的园景中，密叶很快掩住他的身影。走过曲折小径，面前豁然开朗地出现了一个湖中小亭，那让方启瑞很在意的琵琶音便是由亭中的身影弹奏而成。
“你是不是红楼周年时表演的乐手？”方启瑞走入亭子，有些突兀地出声。
琵琶声一下子停了，隐藏在飞檐阴影下的乐人没有对来人起身的打算，一把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又如何？”
方启瑞为这把出乎意料苍老的声音感到奇怪，走了两步靠近对方，这才看清乐人非常年轻，他身上穿的大约是待会要表演的舞台服装，上身赤裸用青金的颜料绘制了精美诡秘的图腾，双臂带着玉环缀以白纱，显得不似凡人。
“我听你弦音中有铮铮战意，一时感到好奇罢了。”方启瑞大方说出自己的来意。
听到这个解释后，乐人沉默了，半晌，带着几分嘲弄开口，“你说笑了，这堂堂盛世，我只弹靡靡之音。”
就在方启瑞想要继续说时，背后的来人打断了他们的交流，“阿姚，表演快开始了，老师让我们去准备。”
“嗯。”阿姚收回落在方启瑞身上的视线，抱着琵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亭子。
前来催促阿姚的也是个穿着舞服的年轻人，他不知道俩人交流了什么，以为方启瑞只是薛家的普通客人，便说：“表演快开始了，想看的话来花园舞台吧。”
“好。”方启瑞这才想起他这个洗手间去得有点久，虽然不过是当时随便找的借口。
回到舞台前见到薛致知的时候，观众席里已经基本落座。薛致知右边坐着卢筱熙，再过去是卢兴傅，方启瑞向对方点头致意，然后再薛致知身旁坐了下来。
薛致知看着在身边坐下的方启瑞说：“你去了好久啊。”
“你家院子太大迷路了。”
“骗人吧，你小时候明明经常来玩的。”
舞台中间最好的位置传来交谈声，今天的主角薛老被几个儿子簇拥着落座。待他坐好后，两侧有乐声响起，表演开始了。
开场一阵风声长啸，把众人的思绪都拉到高台上，然后才是滴答细碎的弦音，有舞者身披青蓝长纱从两侧山岳现身，长纱垂落如流水倾泻。
就在众人为面前的舞姿入迷时，有细心的人发现，那舞者站立的古怪山岳竟然只有小小的落脚处，但他们高超的技艺完全不受场地的限制，如同山中妖灵一般出尘的舞姿配合着清透的乐声，让人完全忘记了这喧嚣的世间，仿佛一瞬间来到了无人的仙境，高深流水，竹楼小榭，不知今日何日兮。
多么惊奇的构思。
而后曲风一转，变得缠绵悱恻，有怀抱琵琶者从高台现身。方启瑞看过去，认出那就是自己在小亭里遇见的乐手阿姚。两侧领舞的艺人已来到中间，从若即若离的舞步看出两人似乎渐生情愫，又有各种装扮的舞者现身，点缀在舞台上，如松，如花，如绿草，如细雨，一时间刹是好看。
但那曾令方启瑞觉得惊艳的曲意却再也没有出现，明明阿姚的琵琶是主音调，传递出来却只有普通的明快，不是说他弹得不好，而是方启瑞总觉得这琵琶在他手中可以更加出众和特别。听过红楼周年时的浓烈，又怎么能安心于这祝寿的平淡。表演结尾一段欢快的琴瑟合奏后，舞者身披霓虹从山岳一侧长跃而过，寓意这山中妖灵的祝福结束。
乐音停顿了两秒后，台下众人才从这美梦中惊醒一般纷纷站起来鼓掌。
演员们至台前谢幕，当方启瑞追逐阿姚的身影时，却看到对方自高台上瞥了一眼自己后转身隐到了山岳后，并没有和别人一起到台前致谢。
方启瑞叹了口气，和周围众人一起站起来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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