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死在那个深爱她的人的怀抱里。
她也许是带着微笑的。
方启瑞站起来，那些白玫瑰都染上了鲜血，被周围惊恐地逃生的高贵宾客踩踏得如同泥泞，他走向天父像下那一对跪坐在地上的爱侣。
新娘雪白的纱裙上渗出点点血梅，她安静地靠在自己即将度过一生或者已经度过一生的爱人身上。
“蒋振钦。”方启瑞僵硬地扯动自己的嘴角，他看着那抱着自己曾经的挚爱的男人，他输给了他，筱熙最后选择的，是这个曾经满身伤痕却又绝地重生的男人。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他还会不会怀抱筱熙最后爱上自己的奢望。
“筱熙死了。”方启瑞觉得自己的声音如同沙哑的钟鼓，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无助地重复这句话。
如果他没有那么猛烈地对蒋振钦进行打击，那么蒋振钦是不是就不会和关禄交易。
方启瑞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从他长这么大，他从未如此癫狂而难以自抑。方启瑞应该是温和而文雅的，而他现在抓着蒋振钦的样子悲伤得像一只断臂的白狮，“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会保护好她的……”
如果蒋振钦没有那么迫切地得到筱熙，这场仓促举办的盛世婚礼是不是就不会出现。
“你说话。”方启瑞握着拳，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向那个低着头半拥着卢筱熙的男人，“蒋振钦你给我说话！”
如果从最初的那一刻开始，筱熙就没有爱上蒋振钦的话，她是不是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安稳度过一生。
“住手！”保镖们冲了上来拉住方启瑞，他们刚才一直在蒋振钦不远处，但是谁也没想到杀手居然能透过层层监控混入宾客中，他们在慌乱后立马就调动了起来，却不敢接近自己教堂上的跪坐着的老大。
方启瑞在保镖的拉扯下西装被扯掉了扣子，他狼狈地推开保镖的阻挡，却看到刚在一直坐在地上如同失去灵魂一般的蒋振钦向他冲过来，越来越接近的瞳孔上倒映出自己凌乱的身影。
一颗子弹穿过。
……
方启瑞睁开眼睛。
刺眼的日光从窗外透入。
头很痛。
他咬着牙从床上直起身。身下传来的，是柔软舒适的触感。
这是他的房间。
他二十一岁时候的房间。
方启瑞蜷曲在床上，夏季的热浪没有办法驱散他身上的寒冷，那些鲜血和尖叫仿佛还在包裹着他。那是一直延续到自己三十岁的，有关于未来十年的记忆，是如影随形的迷惘和追逐，是关于他、筱熙和蒋振钦之间的挣扎。
方启瑞从让他近乎窒息的厚厚被褥中抬起头来，感觉胸前传来异样，他扯开睡衣的前襟。
一个炸裂的弹痕印在他的心口。
细微的伤口传来正在愈合的瘙痒感……
是的，那一切，并不是梦境，他从死亡中回到了过去，而这，已经是发生在三天前的事情了。当他从异国的酒店中缓缓转醒的时候，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相信自己居然回到了过去的事实，随后想起，就是在这一年，他会在不久后回国，然后和卢筱熙一起在街头遇到被追打的蒋振钦，那也许就是结局的开始。
方启瑞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噩梦带来的细汗蒸腾在他的发丝上，浴室的玻璃镜清晰地倒映出方启瑞现在的模样：淡色的头发和瞳孔，身材依稀展现出日后的健实高大，宽阔的肩背上覆盖着柔软而紧致的肌肉，带着青年芬芳的气息，但那忧郁的眉眼却似乎经历过很多年岁。
他撑在洗手台前，被那些汹涌而痛苦的记忆折磨着。
卢筱熙最后选择的是蒋振钦。
方启瑞把脸埋到冷水中，他已经无法确认自己的情感了，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分清楚亲情和爱情；而感性则告诉自己放手就是最好的守护。
方家和卢家是世交，从小作为这一代的嫡亲他和卢筱熙从小就被紧紧联系在一起，因为相差6岁，在方启瑞心目中，卢筱熙是需要被捧在手心上爱怜的。他曾经以为卢筱熙是喜欢自己的，等到她成年后，方启瑞会向她表白自己的内心，他们会结成爱侣，在家族的祝福下安稳地度过一生。
放学铃响，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能看到几个冲出来的学生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那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张扬。
方启瑞倚在车边，看着校门陆续走出的年轻面孔，他有些怀念，对他来说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
当女孩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清晰了。面前的女孩还带着稚嫩的气息，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她也在转头寻找着什么，看到方启瑞后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方启瑞低头看着身前这个雀跃地和他讲述今天第一天上高中的感受的女孩，心中全是苦涩。
他还没有忘记，他还没有放下，那些爱而不得的悲伤还萦绕在他心底，但他已经没有把这份心情告诉她的勇气了。
聊到这几年方启瑞在国外游学鲜少回国，卢筱熙佯装生气，“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回来了，还是方阿姨告诉我的。”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方启瑞不能说这几天他一直在混乱的记忆里做噩梦，那些蔓延的血色和曾经的记忆让他思虑繁多，他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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