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房敬看着我，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也笑了，又强调一遍，“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听说的……小道消息……”
我摇头道：“西夏那边隔三差五的就有消息传出来要和亲，什么时候这种小道消息没有了才真的需要注意注意，再说了，辽国哪来的公主和亲？”
辽国后宫子嗣不旺已是天下皆知的秘密，如今只有一位适龄的公主，可惜是萧皇后的掌上明珠，断不可能让她嫁去西夏，我一扭头，见房敬还盯着我，于是奇道：“你一直看着我干吗？”
房敬一脸欲言又止，低头看了看船下的流水，才抬起头来，他刚要说话，就听身后河岸的草丛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辽国公主虽少，但宗室女子倒是多的很，册封一个就是了。”
我俩都被吓了一跳，房敬拽着我的胳膊堪堪回头，只见草丛中站起个人，头上戴了顶遮阳的斗笠，背着光，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怜我刚刚打了保票，这就冒出来一个偷听他说话的，房敬的脸上可就精彩多了。
相比起房敬的惶惶不安，唐永卿显然气定神闲的多，看样子丝毫也没觉得这样突然冒出来有什么不妥。我探出点身子，扬声问他：“你不是熙州人？怎么对辽国宫闱之事这么清楚？”
房敬见我发了话，摇着浆慢慢朝岸边靠去，唐永卿静立在岸上等着我们，眼神中写满了笃定，我望着他，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
小舟靠了岸，唐永卿伸手来扶我，我撑着他的手掌跳下船，站定了回头看房敬，只见他不情不愿的，唐永卿见状便收回了手。小舟本就吃水浅，我们上岸的地方不是什么正经码头，房敬刚立上船头就失了重心，身子一歪，直直朝水里栽去，我根本没看清唐永卿的动作，他不知道怎么捞了房敬一把，人就已经站在岸上了。
房敬白了张脸，尴尬的低头整理袍袖，我对他说唐永卿是我府里的医官，他面色这才缓过来点，但还是气的，敷衍的朝唐永卿拱了拱手，唐永卿倒是没怎么在意，回了礼，转头对我说：“你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辽国的事？”
见我点头，他笑道，“也没有什么，前几年我在北方游历，恰巧辽国太后得了场重病，遍寻名医，我这才去了一趟，”说着故意停下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房敬，才说：“不过长城以外水土粗砺，风沙也大，即没什么美景，也没什么美人，自然比不过草长莺飞的江南，连养出来的人都和别处不一样，别致的很。”
我没料到他会这样明明白白的打趣房敬，也不好再扭头看房敬的表情，却听见他在我身后愤然哼了一声，不由的也笑了，说：“那辽国后宫的女子呢？生的好看吗？”
唐永卿说：“美则美矣，就是脾气不大好。”
我点了点头，三人顺着小径慢慢朝里走，房敬从我身边挤了过去，走到了最前面，但又离得不远，手里随意揪了根草秆，边走边随意挥着，我知道他其实也想听听唐永卿说的这些，遂又问：“那萧太后得了什么病？你把她治好了吗？”
“老人年纪大了，诸多病症，说到底还是寿数有限，医者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过辽国皇帝倒是孝顺，辽国一向信奉佛法，于是命人在大同府修了座佛宫为老太后祈福，又建了座极高的木塔，准备请一颗舍利回辽国供奉。”唐永卿说。
说到这里，他声音大了些：“前一段时间辽国派使臣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走在前面的房敬脚下一顿，我便突然想了起来，果然房敬回过头，直愣愣地问唐永卿：“是为了要法献手里的舍利？”
唐永卿似乎早料道他会是这个反应，笑着点了点头。
房敬扔了手里的枝条，走近来看着唐永卿说：“可是……那舍利是天下至宝，且不要说曾经怎么在西域辗转千年，光是法献，也是拼了九死一生才把它带回中原……官家真的同意送给辽国？”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听唐永卿说：“官家笃信道法，对佛门的事本就不太热衷，更何况如今正是对西夏用兵之际，能用一枚舍利稳住辽国，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买卖……这笔账，房大人不会算不过来吧？”
账房敬当然会算，于是他从我府里离开的时候有点失落，说是要去定林寺看看，走了一半又折回来，问我，“这个唐永卿到底什么人？”
我说你现在终于想起来问了？他听出我话里有话，摇了摇头，小声说：“算了，我能猜到。”
我微笑着目送他走了出去，脚下虚浮，显然是心不在焉，然而此刻我也顾不得他了，回头吩咐侍立在身后的小珠，让她去把成安找来。
成安养的差不多了，如今我虽出不去，但我哥并未拘着这些下人。章汝一几日前刚刚来过信，说他走到陕州地界，准备过河。只不过连月都是风雪，怕是要多盘桓一些时日，成安若是此刻快马加鞭西去，应该能在章汝一过河前赶到他身边。
但这件事不能让老陈知道，对外只说我在府里待的憋闷，让成安去庄子上找些稀罕物件回来解闷，庄子就在汴京郊外，一夜即可来回，老陈不会疑心。但唯独有一点，就是我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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