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缭乱的酒吧深处，独享一人卡座喝闷酒的李如，此刻正瞪着微醺的醉眼，默默地扫射着中央舞池的一干子红男绿女，越看越不是滋味。
想他混世魔王李如，打从穿开裆裤就学会了怎么拉帮结派，走到哪儿都不会形单影只，怎么混着混着，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呢。
不应当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把李如比喻成猛兽的话，绝对是属于群居的那种，单靠他一个，在动物世界里活不过半集。白礼生就曾说过他压根是心智尚未断奶，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拎出去往那一站甚至能辟邪，内心却还压根没想着要独立。
前几年是被他爸送去国外深造，异国他乡挨不着也就算了，可一旦重归故土，心底缺的那块东西就跟泡了水的纸灯笼一样，四处漏风，吹哪儿凉哪儿。
这边厢他的身心还没来得及被几口入胃的洋酒焐热，手机就吱哇乱叫了起来，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他爸的号码。
“爸？”李如老老实实地接起来，捂着听筒避免不远处的劲歌舞曲被收进来。
他爸那边倒是安静，上来直接道：“你下班了？”
“嗯……”李如靠在沙发上，揉着被洋酒后劲冲得有点发懵的太阳穴，语气却是规规矩矩的，仔细听还有点异样的乖顺：“公司里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行，那我给你安排个事。”
“你说。”李如坐正了身体，不远处一个醉酒女郎看似要过来搭讪，被他锐利的眼神一瞪，打了个激灵，讪讪地转身走了。
“新光科技你听过吧，本地的一家民营企业，跟你现在这家公司的行业相通，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竞争对手。他们家CTO前阵子因为内部阶级斗争被打了下来，干脆辞职不干了。现如今手上揣了点至关重要的东西，老东家因此也在找他麻烦，同行业的其他公司多半不会明着要他，于是就找上了我。”
李如这个人，说白了还是孩子心性，眼睛里非黑即白，别人的脑子弯弯绕绕，他只有一根筋，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别人家公司都不要，说明他是害群之马啊，我们这样跟收垃圾有什么区别？”
他爸在那边沉默两秒，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都二十好几了，除了脾气暴，脑子是一点没长，浑身上下只有蛮力，再也拿不出丁点镇得住人的东西。你要是觉得自己行，那我给你一笔钱，你出去单打独斗，只要不违法，想干什么干什么，三年以后还是这笔钱原数拿回来，我就放心把手上的摊子彻底交给你，怎么样？”
李如噤声，他爸冷哼，接着说：“别的不说，就现在这家小公司，要不是有你表哥在，年头那个事就够你破产吃官司，进局子里喝一壶的了……”
诸如此类的话李如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他也没想过反驳，不是沉默，就是嗯嗯啊啊地接受，毕竟对方是自己老子。
说起来，从小玩到大的季冰白礼生加上李如三个人里面，最听父母话的，却偏偏是看起来最离经叛道的那个。
“总之，你先约他吃个饭，看这人到底什么意向。你的手机号我已经给他了，他会主动跟你联系的，这小子比较谨慎，你尽量约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跟他聊聊。”
“行，我知道了。”
“嗯，我本想亲自约他的，实在是走不开，新光科技去年就说憋着个大项目，秘而不宣的，这人肯定重点参与，对我们来说就是块肥肉，千万别给我搞黄了。”
挂了他爸耳提面命的电话，李如将身子陷进卡座里，微扬起下巴看着头顶花花绿绿的交错光影，内心居然隐隐透出了一种空虚的感觉。
“帅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终于有大胆的酒吧女郎摇曳着婀娜的身姿蹭过来，看表情应该是观察好一会儿了，此刻见他收了电话，忙不迭地就凑了上来。
“是工作上的烦心事？还是家里的？你这么年轻，应该还没结婚吧？”
李如眯起眼睛审视对方，看她自来熟般地挨着自己身边坐下，这才幽幽地说：“你胆子挺大的，我让你坐这儿了吗？”
“哎哟~”女郎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倚在卡座扶手边虚虚地靠着，手中擎着的酒杯往嘴边抿了一小口，笑吟吟道：“那就不坐嘛，帅哥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帮你解解愁啊。”
李如翘起二郎腿，“你是新来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女郎捂嘴笑：“这酒吧人来人往，你还能每个人都认识不成？”
“那是自然。”李如起身把她手里的酒抢过来，一饮而尽，在女郎略带惊愕的眼神中重新塞回她手里，轻蔑一笑：“因为我是这儿的老板。”
李如拎着外套步伐轻快地往外走，一点都没有方才微醺的模样，门迎伸手为他推开玻璃门，恭敬地喊了声：“老板慢走。”
初秋微凉的风拂在脸上，酒意腾时又去了大半，李如掏出车钥匙准备下台阶，身后追过来女郎急切的呼唤声：“帅哥别走呀，加个微信呗。”
李如回头，女郎刹住脚步，微微地喘着气，手上还忙不迭地掏出手机展示二维码。
李如耐住性子，毕竟是在自家酒吧门口，“我以为我已经拒绝过你了。”
“我死皮赖脸嘛，帅哥就加个微信呗，保证不是微商，不乱发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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