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是坐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等人。”
“他不会来。”
“我知道。”
“我看见他那天牵着一个姑娘的手走过孟婆桥去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
“我在等人。”
孟婆桥上永远都漂浮着幽蓝幽蓝的灯,那是每一个转世轮回的人留在这里的前世记忆。那灯沿着忘川河水一直飘飞,就像是夏夜天上的银河一样,遥远看不到尽头。
孟婆桥一头是永远灯火通明的鬼城,鬼城中央就是阎王殿。而另一头,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那是亡人来时的路。路边是一望无垠的彼岸花海,那花海上飞舞着无数艳红的蝴蝶,那是无数苦命人的泪,化作的蝴蝶。
孟婆摇着绣花的扇子,趴在孟婆桥的玉栏杆上看着坐在河边石头上的香酩,懒懒地和香酩搭话。
香酩没有看她,只是看着亡人来时的路,动也不动一下。
“其实我可以和阎王爷通融一下,找人化了你的怨气,送你去轮回的。”孟婆摇着扇子,撤了撤自己被凳子压住的鹅黄色长裙。对襟的长褙子合在一起,只露出上袄的红色立领。
“我不要,也不去。”这是孟婆意料之中的回答。毕竟香酩坐在这里少说也有两百年了,这两百年来只要她这样一说,香酩就是这样的回答。
孟婆没有说话了,她闭上了眼睛,眼角的那一抹红色胭脂直飞上太阳穴。她觉得香酩就是个傻子,明明那个男人都不要她了,还在这里苦苦等着。
听说那是她的青梅竹马,本来答应了要娶她,却私下里与另外的女子定了亲。直到成婚前一个月才告诉她。而那与她竹马郎定亲的女子,则容不得她继续留在这世上,然后她便来了这里。
不过来时穿的那身嫁衣可真是好看呢。孟婆摇着扇子,慢慢想着。
来的人走了,走了的人又来,孟婆看着香酩在这里等了一百年又一百年,终于忍不住抱怨了:“与其在这里等,你还不如自己去找,总是在这里坐着有什么用?”
香酩抬起头看她,孟婆看见自己的面容出现她清澈的眼眸里面。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男人会去伤害这样一位女子啊。孟婆感叹,毕竟她下方的那一双眼睛,才真的算得上是眸含秋波吧。
“他会来。”
“他不会。”孟婆斩钉截铁,“你恐怕等的已经不是你的竹马郎了吧。你只是想要人解开你的心结。”
香酩没有说话。孟婆继续说道:“可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急急忙忙想要去轮回,谁还会停下脚步来看你?在这里等终归不是办法,你不如自己去找能给你以解脱的人。把身上的怨气度化掉,然后回来投胎转世。”
“我……”
“别和我说你不去。”孟婆打断了香酩的话,“你总是坐在这里灯,等上个几千年几万年也不会有人来。还不如去找,怨气度化不掉,你就永远没有轮回的资格。”
“可是那守门的小鬼,不会放我走的。”
孟婆翘起嘴角:“那些小鬼好骗的很呢,你只要……”
虽说后面的话,孟婆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香酩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若是有一天,我还是回了这里,那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临走之前,香酩自嘲道。
“出去看看总比在这里死守一辈子强。”这是孟婆在她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黑水河边永远的树林都是一片黑压压的景象,这里很少有风,也很少有人来,但是河边的淤泥里却堆满了白骨。这里是不少淘金者冒着有来无回的风险的淘金地,也是一些南方商人经商的必经之路。
人多了,尸骨多了,狼自然也就喂肥了。
每天夜里,香酩在河边飘荡的时候都能听到狼群的叫声。
有时候香酩也想着顺着河流走,离开这黑水河畔,但是她觉得,这里更适合自己。
她在河边的树林里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屋子,当做自己的居所。
香酩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又呆上许多年,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让她改变了想法。
那天夜里狼群在树林里横冲直撞,嗷叫声响彻云霄。逗留在荒郊野岭的孤魂野鬼都在低声细语。
“又要来新的人了。”
“唉,可怜啊。不知道是淘金的还是经商的,非要走黑水河。”
“来了就回不去。来的都是做着发财梦的,活该!”
“你可别这样说,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
……
有新的人吗?香酩忽然间感觉有些兴趣。不知道是在这里一个人带得太久,没有人同她说话感觉无聊,还是忽然的心血来潮,她还是朝着黑水河边狼群活动的方向飞去。
过来好一会儿,她看见了前面的火光——一艘船,兴许是货船,起火了。
狼群在火光下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但是那些四散逃命的人还是毫无悬念得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没有活口了吗?
香酩在一旁的树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在船的一角上,有一位男子正举着火把费力地赶着身旁的几批狼。
香酩忽然间有了兴趣。
“走开!别靠近我!”男子佝着身子挥舞着火把,嘴里大叫着。
野狼“呜呜”叫着,弓着身子寻找着机会靠近男子。
忽然,一串金针穿过了一匹狼的身体,鲜血撒了一地。
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抽搐的狼,吓得瘫倒在地。另外的几匹狼也受了惊,纷纷跳到较远的地方。
下一刻,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出现在男子和野狼中间,野狼见状,纷纷冲她龇牙咧嘴地大叫着。
香酩抬手,依旧留在狼尸身上的金针勾起那匹狼,狠狠地砸向其余地几匹狼。那几匹狼没想到死去的同伴还能动起来,一时间纷纷受了惊吓,四下逃去。
香酩见狼群散去,赶紧拉起身后男子的手,向着岸上跑去。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只听到身后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姑娘?”
“嗯?”香酩感觉奇怪,便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只见身后的男子微微红着脸,道:“可以把在下的手放开了吗?”
听到男子这样说,香酩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紧紧握着人家的手。“抱……抱歉。”她赶紧撒开了手。
“没事……”
黑夜里看不清楚男子的脸,但香酩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皂角花的味道,很淡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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