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殷拽着周夏的手穿过层层人流，拽着少女手腕的手更紧了些。似是生怕有人将妹妹带走。他一眼便看到穿着婚纱的妈妈——他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陈予清，一腔邪火堵在了嗓子眼，发也发不出来。
曾几何时他也在陈予清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微笑。但更多、更近的，是失望、绝望、歇斯底里，以及转身时的决绝。
他不懂母亲哪儿来的勇气拿余生再赌一次。
婚宴现场热闹极了。有人欢笑，有人祝贺，有人恭维。脑袋顶上的花灯明明灭灭，在人的头顶上，肩上，也在投下些花里胡哨的色彩。
他却不像身在其中。
周殷踌躇着没有上去，目光又在场上搜寻起来——他记着妈说过段守国这傻/逼有一个正上大学的儿子——想撕逼得知己知彼才能决胜千里之外。他很快便在宾客席中发现了一个带着耳机低头玩手机的青年。从露出的下巴弧线看来都挺精致。他正不动声色往那边走，却被陈予清眼尖地发现了——他娘正挥手叫他们过去。
周殷目光在段守国身上扫了一圈，撇撇嘴，但还是拽着周夏过去了。
站在陈予清旁边的，某个不受周殷待见的段姓傻/逼也朝宾客席那边叫了一名字。听着声音像什么辽。他顺势往青年那边一瞟，果然看见那青年顿了顿，摘下一只耳机往这边看过来——桃花眸子、冷白肤色、高挺鼻梁，是那种一眼就能被认定的好看长相。
青年将手机往兜里一塞，长腿一迈，撑着扶手直起身来，站着待了一会儿才往这边走。
这人身材颀长，眉目如画，甚是养眼。
周殷盯着他上下打量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承认，这傻/逼儿子的身材长相，是真的没得挑。
段寥也有些好笑，没见过打量别人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别扭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人别扭，索性也就着他的目光，坦坦荡荡地打量起对方来。
这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儿挺高，得一米八出头。眉眼处和陈予清有些相像，因为是男孩子就更显俊朗，放学校里应该是挺多女孩子追捧的类型。
就是不知道跟谁多大仇，眉目间那么大戾气。
老段同志拉他过来，跟他介绍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小屁孩。段寥就记着俩名，一会打招呼的时候敷衍了事——到时候再顺便加个自我介绍，不用给陈女士增加任务量。
周殷还在盯着他看。段寥想了想，率先对着少年伸出了手：“你好，小周是吧？我叫段寥，寂寥的寥。”
周殷眯起眼睛——在段寥看起来挑衅意味十足，简称十分欠揍。他手就在半空中僵着，格外下不来台。正当他想说点什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那欠揍的小逼崽子冷哼一声，拍开了段寥的手：“嗤，哪儿来的这么大脸。”
段寥：“……”
噫，这台阶有点儿高，硬下他怕摔死。
段寥感觉自己脸抽了抽，才没把笑容变成蒙娜丽莎的微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周夏：“是夏夏吧？很高兴认识你。”
周夏今年十一岁，娃娃脸。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冲他眨了眨眼——两只眼一块眨的，呆呆地十分可爱，过了一会儿才冲他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小大人儿一般地摇了摇：“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周夏。”
小姑娘软软乎乎的手给了段寥莫大的安慰，心道幸好陈女士的孩子里有个能正常沟通的，要不这后绝跟没绝也没啥区别。然而还没等他把这“莫大的安慰”放开，就又有一双手将他和周夏的手粗暴地掰开了——又是周殷。他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将周夏挡在身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段寥，细看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你他妈叫谁夏夏呢？”
我也没叫你啊？
段寥一时有点懵，耳畔传来陈女士喊“周殷”的声音，然后再一回头，段守国已经把她拦住了。场上五人除了他都以成对的形式摆放。段寥自嘲似的想：怎么都这么一致对外呢。
老段的意思他清楚。他和这俩孩子迟早要相处，矛盾也迟早要解决，不适合家长插手——但要解决也他娘的不是现在好吧。老段同志自己漂亮惯了也不管别人丑不丑，总想外扬一下看看，这都什么毛病。可这场面实在是令人无奈——段寥斜了老段一眼，心道你得记住你儿子为了你未来的幸福生活付出了多少，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朝两人弯了**，从善如流道：“言辞不当，抱歉。”
诚恳地没话说。
没办法。小逼崽子发疯他得退，省着染上狂犬病小命不保。
婚礼进行的意外顺利。
大概是老段和陈女士终于发现某周姓小逼崽子根本没法好好的和他这“外人”相处，生生将“兄妹相认”这一肉麻情节临时砍掉，除了让段寥上去敬了个酒，周殷那边连面都没露。
这一顿婚饭一直吃到了下午两点半。结果还不算完，老段的几个朋友大有“留到晚上闹洞房”的意思——段寥实在搞不清楚这帮快五十的老头子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精力作妖。段大学生被人拥着照相，还挨个照，段寥也不好不奉陪。他酒量差，虽说不至于一杯倒吧，但桌上人家吹一瓶他喝一口，同时喝，大概也能同时醉——姓段的可能还倒的快点。发着烧，也被人灌了不少……对他来说不少。此时脑袋昏昏沉沉的，硬生生撑了一下午，一群兴头上的长辈愣是没人发现他的异常，四点多的时候段守国和陈予清终于被“恩准”回去换衣服，越好晚上出来再聚。甄叔还拍着段寥的肩，语重心长道：“小段也得出来啊，学习苦，叔们好久不见你，也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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