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犹豫了。
他没说，但我看出来了。
“你我同根同源，我自是希望你好。”少年半晌又叹道。
小猴子嗤笑：“你从来没有这么伟大，当年放你出去也只是为了……”
“呵，为了找人嘛，我知道。”少年勾起唇笑得讽刺，“可我确实找到了，你又为什么不遵守承诺？”
小猴子眸光闪烁，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道：“自己来见我。”
“自己来见我”这是何意？难不成面前的少年竟不是这妖怪的真身？
这世上能造分/身的神仙或妖怪很少见，我见过的也只有小猴子一个。
依稀记得小猴子说过，他造出来的分/身，功力与他相差无几，甚至稍有不慎，某些心性坚韧的分/身还能修炼成妖。
虽有这许多的危险，但造分/身应战确是绝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此番，这妖怪既然分/身来此，自然是不想现身，那此时要求他现出真身，怕是不易。
“好。”却没想他竟然轻易地应了。
小猴子低头将我小心的抱出兜，轻轻顺着我的毛，他的语气淡淡：“不怕，就快结束了。”
我是不怕的，在小猴子身边，死我也不怕。
再看少年慢慢变得透明，最终消散于漫天黄沙。
没多久，又一阵风起，刚叫人迷了眼睛，却又停了，再一看，那少年竟又出现了。
“原来是占了这只黄毛鼠的身体。”小猴子挑眉。
那少年低头看看自己，很是无奈的样子：“我等不及了，慢慢修炼不知要到几时才能护着她。而且，这与她也算同类吧。”
小猴子像听到了一个可笑至极的笑话：“黄鼠狼也配和她称同类？”
那少年皱眉，抿着唇思考，半天才看向我，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你也觉得，黄鼠狼很不堪吗？”
“没有，万物有灵。”只看他顶着一张和小猴子幻化的人形别无二致的脸，我就并不想看到他露出这样卑微如尘土般的神情。
万物有灵，这样的哄骗小孩子的话，可能是在安慰他，也可能是在安慰我自己。
因为在这个世界，主宰命运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这个层面上，也算万物有灵吧，另一种意义的公平。
他的表情放松下来，显得有些愉快。
小猴子却见不得他高兴，只硬邦邦地道：“你竟以为这只黄毛鼠能护得住她吗？”
“如何不能？他早已得了道，就算偷了清油被金刚捉拿，也只不过是打几架的事，那些金刚如何是我的对手，我吞了这黄毛鼠的功力，封了他的神识，我身上有他的气味做掩盖，他又不会再次苏醒，他们一辈子也别想找到我们。”
“天真。”小猴子对他带着莫名其妙的同情，“几百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天真呢？”
少年的脸苍白了一瞬，继而恢复：“天真不好吗？我记得她是喜欢我的天真的。”
小猴子不多纠缠，只冷冷道：“区区一只黄毛鼠，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一盏清油更不会叫他们兴师动众。可若是这滴油能复活真正的……呢？”
究竟是复活谁，小猴子似是不忍心说。
却见那少年变了脸色：“不会，不会的！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只怕在你藏在风里靠近我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小猴子指了指自己头上戴着的紧箍。
少年颓然，周身气势瞬间虚弱了下去。
“他们快来了，你还想带走她吗？带着她去死？”
“……不。”少年艰难地吐出一口气，眼眶似是有些红，盯着我，像是在凝望深渊，又像是燃烧着的火焰。
可无论多么深重与热烈，终究还是化成一汪清泉，浇熄了我心里疯狂涌现的愧疚，掩盖了我埋藏至今的费解。
他说：“你吃掉我吧。”
什么？
我十分诧异，小猴子也皱了眉。
但他没有犹豫太久，只说：“想好了？”
“嗯，当初你放我走，已折损了不少法力。如今我也只是回来了而已。”
“我当初答应过你，若你能寻到她……他们，我就助你成仙，让你带走她。但，抱歉。”
少年看向我，了然的一笑：“你还没告诉她啊。不必抱歉，你也是为我考虑了的。”
小猴子抿唇，叹了一声才道：“你还有话要交代吗？”
“等你吃了我，自然能感受到我想说的那些，”少年垂头，像是在斟酌，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我笑了，“只怕你还没有吃过琉璃盏中的清油，我给你带了来。”
我突然好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就像我和他已相熟了千年万年。
“快点吧，他们已踏进这黄风岭了。”少年又看向小猴子，笑意已经不再，只有决绝和急促。
小猴子也丝毫不犹豫，伸手虚空一抓，就将那少年拎到身前。
又一阵风过，我揉了揉眼睛，再待眨眼，那少年就消失了踪影。
风中只留下一句轻喃：“我回来了。”
我的心像是突然被击中，福至心灵地喊了一声：“小猴子？”
小猴子咳了两声，便呸出一个蜷在一起的黄毛鼠，吐出来却还泛着恶心：“不好吃不好吃！”
我松了一口气，猴子果然不吃老鼠。
“孙悟空，你好大的胆！”天边日光破云而出，一仙人凌空而下，“你竟敢私……”
待到他落地，看清了状况却突然被噎住。好容易才拐过弯来：“私自将得道者的功力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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