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回到第60关时，已是后半夜。
晨星寥落，昏暗的街道上，穿着各式服装的兔头人在四处游荡。
躲过一名手持剔刀的兔头屠夫，伊恩动作敏捷地闪身钻进树林里。
穿过这片树林，就是佛利什农庄。
短途奔袭，对这副细胳膊细腿的身子骨负担太重。
还未跑到农场边缘，伊恩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像个破风箱似的鼓动着。
直觉这样下去不行，男孩果断放慢脚步，调整呼吸，找到适合这具身体的运动节奏。
凌晨的农场分外安静，连月光都不忍打搅玩家的睡眠，体贴地调低了亮度。伊恩伸手在夜色中探了探，觉得就这可怜兮兮的能见度。五米之外，男女难辨；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公爵的夜视能力很好，是以伊恩之前活动时，没觉得有什么不便。然而兰姆常年待在室内，饱受虐待，比起同龄人来说，都要矮上几分，更别提拥有出色的户外运动能力。
说实话，伊恩内心已经有些开始后悔取代兰姆的决定。毕竟这具孱弱的身子实在是个累赘，发挥不出他平时实力的一半。在危险的第六十关，这随时可能会让他丧命。
但如果不是自己亲自上阵，伊恩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
两个小时前，别墅地下室。
自从遇见布兰奇一行人后，兰姆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
看着眼前闪烁着斑斓灯光的巨大仪器，他也只是紧了紧握住公爵衣角的手，乖乖地跟在二人身后。既然布兰奇说过公爵是好人，那他就全心全意相信。
“站进去。”白发公爵用手杖指了指立式扫描仪。
兰姆的身体数据和识别码很快就通过机器传送到主机屏幕上。对整套流程烂熟于心的青年下指飞快，将数据拷贝粘贴到修改器的内容输入栏后，他转身对修女说道，“你先将那孩子带上去，免得待会我出来吓到他。在成功攻略第60关以前，他的起居只有你能负责。”
这是在隐晦地告诫她，别让其他人看到兰姆。
代码改写装置的存在一旦泄露，其后果不堪设想。
修女端庄地行了个礼，“谨遵您的指示，我会照顾好他的。”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白发公爵才松开领结，沉重地看向改写器的入口，眼神中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全身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探针打在皮肤上的感觉又痛又痒。不绝于耳的嗡嗡声让人心情烦躁。好不容易结束修改后，还得花上几十分钟适应新的身高，新的视角以及新的走路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伊恩实在不想采取这种办法。
农场的篱笆对于兰姆来说有些高。正当伊恩四下寻找垫脚的石块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机械音。
“需要我把您抱过来吗？”
伊恩猛一回头，就见到银白色的机器人静静杵在篱笆另一侧。
没有料到对方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男孩诧异地一挑眉，“你在这干嘛？”
换了个芯子的“兰姆”，身上不见往日的阴沉和懦弱，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阿拜因闻言，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我说了，会等您回来。”
此言一出，伊恩算是确定了，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阿拜因总有办法能认出他。
黎明前的夜是最深的。
冷风飕飕，无情地刮走伊恩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抱我。”男孩理直气壮地向机器人伸出双手。
两只伸缩自如的机械臂轻易举起男孩，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夜路不好走，请允许我背您回去。”
阿拜因谦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把我送回菲利普的房间。”伊恩没有推脱，以这幅身体走回去，明天怕是要发烧。他吩咐完目的地，就趴在机器人可靠的圆脑袋上假寐一会。
阿拜因似乎专门为他调了恒温模式。寒气入骨的夜晚，机器人的金属躯壳却是温热的。
伊恩轻哼一声，捏着鼻子记下了这份无言的关心。变成小孩后，他的思维也孩子气了起来。
菲利普的卧室仍保持着三人离开时的模样。被赫尔米斯认真拖过的房间，已看不出血迹，只是现场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您确定今晚要睡在这里吗？”阿拜因抖了抖兰姆的床铺，从里面掉出几张黏糊糊的糖纸。
“不用麻烦，我趴在桌上睡就行。”伊恩浑身抗拒地看着脏得发灰的床单，连走都不愿走近一步。
见机器人欲言又止地看看床铺，又看看他，伊恩无师自通般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嘴角一抽，“我出门前洗过澡了。”
一从改写装置里出来，他便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洗了个战斗澡才出门。
“那我为您打扫书桌。”机器人贤惠地拎出水桶，用清洁布将书桌擦拭得能反光。
伊恩有些不适应地坐上椅子，等待阿拜因为他调整腰后的靠垫。
“这个角度舒适吗？需要我为您再加一张垫子吗？”化身保姆的阿拜因事无巨细，力求达到唯一雇主的好评。
“可以了，你快回去吧。”伊恩回头催促他，“要是让丹或者列文斯他们发现了，怎么解释你的反常？”
“您在赶我走。”机器人低落地垂下头。
“我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伊恩干巴巴地解释道。阿拜因一示弱，他就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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