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叶梵生把这月的房租交给了孔介甫。孔介甫正抿着嘴唇当砚台，蘸了一嘴墨汁，他看看桌角的钱兀自下笔，“你这个身板怎么能一直跑码头，你家门庭也算富庶，随便抽两张票子也不至于跟我挤这陋室啊。”
叶梵生把钱推到他手边，想也没想就说，“我家的钱留着给景祚娶媳妇，娶一打。”
孔介甫咧嘴一笑，好家伙门牙都染黑了，“你当媳妇是鞋垫儿呢？还娶一打？罢了罢了，三妻四妾齐人福，我无福消受。”
叶梵生眨眨眼，垂着眼皮有些羞羞怯怯，“介甫兄啊，跟你商量个事儿……能不能别带外面的人……”
孔介甫眉眼如炬，直盯着他看，“啧，我等不及，我这颈椎腰背都疼得很，再不治治没法教书了。”
“啊？”叶梵生疑惑地看着他，热意从脖颈漫到脸上。孔介甫拖长了声音，“嗯——人家是正规堂子里的纹身按摩技师，你当是什么做皮肉生意的人，没想到你心术不正啊。”
原是自己误会了，叶梵生目光躲闪，最后把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他稿纸上，“你在写什么啊？”
“话本嘛，现在流行这个，我闲暇之余赚点稿费。和印刷厂的老板约定一个月写完《七十二英雄传》，差不多一天写两篇多，我脑子里哪有那么多孙猴子，绞尽脑汁啊尽脑汁。”孔介甫耸耸鼻子，看向叶梵生，“要不然你给我说说灵感？”
让他写几篇抨击时政的文章，他能才思泉涌，让他编话本他还真不会，叶梵生连连摆手，“我哪里会写话本？”
“诶呀！又得灵动超凡又得符合市侩口味，你还真写不了！”
“哪里，我经常……研读一些……”叶梵生脑子里都是些“淫 邪禁书”，想到这儿不敢再往下想，他说，“那不如你问问你的学生，他们一人有一个想法，能减轻你不少负担。”
孔介甫灵机一动，拍着脑瓜子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平时我还收些话本上来，他们挺感兴趣的！我就布置个作业让他们一人编一个武侠故事交上来，我再稍稍校改一下，这事儿就了了！”
孔介甫把笔杆子一扔，抹了嘴上的墨汁，他拍拍叶梵生的肩膀，趿拉着鞋起身，“智囊！”
孔介甫茅塞顿开，跑学校给学生布置作业去了。
叶文熙和叶梵生一起出了门，在大街上逛商场。叶文熙还要趁着在上海这段时间找到叶文锦，以他的实力还不够，他又想故技重施。
两个人来到一家珠宝店，叶文熙略一思索停下了脚，他掏出怀里的锦盒，“哥，我这袖扣上裂了几道缝，不如进去问问师傅能不能修补。”
“这……”叶梵生看着镶金边的绿翡翠有些想笑，没想到叶文熙还有这种奢靡又土气的东西。
叶文熙看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吗？在京城老凤祥银楼买的，给文锦，他没要，我自己戴。”
叶梵生咳了两声，笑道，“那去看看吧。”
店家拿到这对袖扣又摸又擦，良久说道，“不行了，翡翠里面全碎了。我看这金托的镂刻技艺不错，雕这么精致的少见。只是这祖母绿翡翠乡巴佬气重，一点也不摩登，倒不如给你留着托儿镶块玉。”
叶文熙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感觉他在胡侃忽悠自己，他并不觉得哪里有乡巴佬气，倒是不知道叶文锦怎么搞的，翡翠里面都能震碎。
叶梵生看看老板又看看叶文熙，“文熙，你若是想要，不如就听师傅的吧，我也觉得镶玉好看些。”
叶梵生说好看，他也就应下了。
老板就领着他往柜台里走，各种成色的美玉让人眼花缭乱。叶文熙因着先前的审美备受打击，又让行家诟病，不肯再挑拣。最后老板同着叶梵生相中了一块冰花芙蓉玉。
老板有板有样的给他们介绍，“活玉这个东西，佩左侧养心，佩右侧养肺，没听过嵌到袖扣上能养筋骨，那就图个精巧典雅。芙蓉玉是蓝田软玉，还是玉髓，镶上合适。”
芙蓉玉淡粉温润，里面还含杂白色花纹，少了几分贵气更雅致。
叶梵生问什么时候能做好？老板说要是想等，一上午就能带回去；要是不想等，下午来取，那得先付押金。叶文熙想借机去办事，于是说，“哥，我身上没现钱……不然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兑几张汇票，马上就回来。”
叶梵生也没有多想，他看打磨玉石还挺有趣，“那你快去快回。”
叶文熙直奔十六铺去了，去那里联络“同参”找叶文锦。他又刚好在袖扣完成脱胎换骨那一刻回来了，叶梵生捧在手里递给他瞧，“好看。”
叶文熙却没有戴，放入锦盒又揣进了兜。
金钰霖压根没买龙天下的账。龙天下直接闯进了他的家门。龙天下进金公馆也没人敢拦，门口的打手也不敢妄动，他就大刀阔斧直奔金钰霖来了，金钰霖给他的答复是，“你只说晚上八点钟，又没说今晚明晚。”
龙天下才没有功夫跟他咬文嚼字，直接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往卧室里拖，一把把人掷到床上就往他身上扑，急喘喘说道，“他妈的找你四年……你耽误得起我可耽误不起！”
金钰霖偏着头，眼镜爪被压断了，他抵掌猛地推开龙天下，拍了拍襟前的褶皱，微喘着说，“少爷我从了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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