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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随后便把傅岚生从刑架之上放了下来，在脱离铁索的一瞬间，傅岚生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胸口一瞬间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晕眩感让他一睁眼便止不住干呕起来。
殷玄的手扶了傅岚生一下才让他不至于彻底倒下去，可殷玄的的手骨瘦嶙峋，几乎就剩下一层皮，傅岚生这些日子过后被容川养出来的那些肉也都退了下去，殷玄捏着傅岚生的骨头与锁链也没有什么分别。
等到胸口那条母虫安静下来，傅岚生眼角挂着泪，模样凄惨，楚楚可怜就连殷玄也觉得有些不忍。
傅岚生当然不会傻到觉得殷玄要放了他，他抬起头看向殷玄，眼睛还湿润着，低声问：“我……会死吗？”
殷玄闻言愣了愣，诚实的沉声道：“不知道，看你的命。”
“你带我回来，就是为了今天吗？”
傅岚生听见，一眨眼又是泪流满面，他跪坐在地上，毕竟还小，对死亡充满恐惧，声音发颤，紧紧握着手中龙鳞，从中得到些许安慰。
殷玄应道：“是啊。”他说着，伸出手，极为温柔的替傅岚生捋了捋落在额前的碎发，像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
他还记得当年白白胖胖的小傅岚生，爱哭又爱闹，他嫌烦，便扔给了哑奴照看，这些年看着傅岚生一点点功力增进，他的梦距离实现也越来越近。
傅岚生惨白的脸上因着哭眼角带了点红，眼泪沾湿了睫毛，他抽泣着拉住殷玄的手：“如果我死了，你还会去找容川哥哥吗？”
殷玄一怔，在傅岚生湿润模糊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这事他日思夜想了二十年，除非他死，否则绝不可能放弃，殷玄闭了闭眼。
傅岚生哭了起来。
直到阳光透过天窗打下来，照在殷玄后背，陌生的温暖让他微微一动，而后捏着傅岚生的手腕把他带了起来。
“走吧。”
殷玄带着傅岚生换了一间屋子，不像是在石堡中，这新屋子有门有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乎像是十溪城的一间客栈。门边站着几个哑奴，是仆人，也是看守，傅岚生看着陌生的环境，不知这是到了哪里，心里一阵阵发苦，他不知道迎接他的还有什么，不知道殷玄到底想要他怎么样。
正中的桌上放着干净的衣物，殷玄视线略过，淡淡道：“叫他们伺候你洗个澡，然后换件衣服。先休息两天。”
傅岚生闷闷的开口：“我不想穿红色了。”
殷玄闻言，撇过头看了一眼傅岚生，后者低着头，从头到脚狼狈不堪，却还咬着一点骨气。
殷玄想笑，却想起从前让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诡异，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约摸傅岚生五六岁大的时候，没有人陪他说话玩耍，他便天天缠着殷玄，殷玄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连衣服也要跟他穿一样的。
“我是你徒弟啊，我也要跟你一样穿红色的！”
那时候傅岚生就嘴甜，说他见过的人里，从来没有师父这么好看的。
殷玄发笑，心想你见过的除了底下的哑奴便再没有旁人。
这时候殷玄想起往事，他们师徒二人也曾有过温馨的时光，抿了抿嘴，他看见傅岚生眼里瑟缩的倔强，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哑奴道：“给他换一件。”
徒弟终于是长大了。
顿了顿，殷玄瞥过傅岚生手中的匕首，傅岚生察觉到便下意识的将龙鳞握紧了些，殷玄眼神微微一暗，开口警告道：“我说过了，你死了，或者逃了，我就立刻动身去十溪城。”
傅岚生咬着唇，清澈的眼眸因为疲惫而有些浑浊，眼底发红，甚至带了一丝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恨意，他看着面前的殷玄，最终像一头疲于挣扎不得不认输的小兽，嗓子哑了，低声道：“我知道。”
只是握着龙鳞的手依旧很紧，仿佛那繁复的花纹要刻透他的手掌。
然而殷玄并没有要抢他的匕首。
直到躺在温热的水里，傅岚生也依旧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
这一会儿那虫子安稳下来，只是缓缓吮吸着傅岚生的血液，这样的丝丝缕缕的疼痛傅岚生已经习惯了，但胸口多出一道丑陋的伤疤，傅岚生伸手碰了碰，然后他收回手，闭了闭眼睛，好像能感觉那只母蛊在体内蠕动，让他一阵阵的恶心。
温热的水汽上升，蒸的眼睛发酸，傅岚生抿着嘴，后仰靠在木桶上，他揉了揉眼睛，好像是哭的太多了，这会儿无论如何都流不下眼泪。
只是难受。
他想念容川，泡在热水里，就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十溪城那间被夜明珠照亮的暖阁。傅岚生闭上眼，在幻想里有些委屈的笑了起来。
他好累，没过多久，就沉浸美梦，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那个雪夜，风雪遮天蔽日，道路漆黑一片，容川一身白衣，像是夜色中的鬼魅，冷风刺骨，从黑暗处席卷着未知的恐惧猛的扑了过来，傅岚生走的跌跌撞撞，却每每在抓住容川的一片衣角时错过。
他觉得好冷，风雪肆虐如同冷箭，他浑身又疼了起来，恍惚又回到屋檐下，那只小猫冻死在傅岚生怀里。
他知道是梦，于是告诫梦中昏沉睡去的自己第二天容川哥哥就会来带他回家。
可是另一个自己却在旁冷冷开口，要他别自作多情。
容川从一开始态度就很明确，他不想被自己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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