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秋，别听她的话。”我对着仇秋喊道,“我不会杀她的，我们从这里出去，回慕容山庄。”
“你知道我除了你之外，只有死路一条。”窦夫人继续对仇秋说道，“重华教剩下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你知道我为了今天这一刻付出了多少吗？”窦夫人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你猜不到我究竟杀了多少人。很多年前庆州失踪了十三个女童，这个案子一直没有破。你知道那些女童去哪儿了吗？”
“她们死了。”窦夫人凉凉地说道，“都是为了你。我不想要你死，所以要培育出一批新的圣女。但是重华教经历那一次灭顶之灾后许多秘术都缺失了。我没有能力培养出一个完整的圣女，所以她们死了。”
“如果当初你没有逃掉，如果我一开始就舍得抓你回来，她们也许就不用死了……”
仇秋只是流眼泪，并不说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的仇秋，心里有些惊奇，窦夫人说的那些话并不算是非常有蛊惑力，却又仿佛对仇秋来讲是致命的。仇秋满面泪痕地看看我，又看看窦夫人，接着转过身去看看身后燃起的熊熊大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上了一件红衣，仿佛又回到了我在暗市中初见她的样子。火光映着她的脸庞，撩动着她的衣袂，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我忽然想到，即便是我与她朝夕相处的这几个月，她从未和我讲述过她的故事，我也从未试图理解过她，她也是如此。哪怕在我们遇见的许多路人眼里，我和她都是相依为命的一对，但实际上我们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从没见过她的过去，又拿什么来拯救她的现在。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各有各的命。每个人都要承担起他命里的责任。”窦夫人又开口说道，“在你先前有无数任圣女自愿跳了下去。你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和她们比起来，已经享尽了自由。”
仇秋默然不语。我心里着急，不明白她为何还要理睬窦夫人的胡言乱语，为何不干脆直接从那个祭坛上面下来，离开窦夫人的控制。
“你欠我良多，我恨过你。”窦夫人说道，“我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欠我的。但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死的。”
仇秋闭上了眼睛。
我对仇秋喊道：“你快下来！”但仇秋无动于衷。
突然，在烈火焚烧的气味中，我隐隐约约闻到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是迷药！但和我们在河滩上闻见的并不一样。我心中警铃大作，知晓仇秋不单单是被言语迷惑了，还被这弥散在空中的药物冲昏了头脑。
我刚想发声提醒仇秋，却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都是骗人的！你不要相信！”我高声喊道，自己却只能如步入迷雾中一般跌跌撞撞。
我身处的依然是这个房间，但是却不是被烈火焚烧过的那一个。四周的壁画崭新而色彩鲜明，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壁画上的图案好像自己动了起来一样。
我看见壁画中有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嘴里吐出两把剑，下面一群人高举着一个女人。转眼间画面又发生了变化，那条蛇盘踞在一边，一个女人举着一个婴儿仿佛在尖声惊叫，画面的一角里八个小小的头骨。接下来画面一转，变成了两个人分别拿着一把剑在交战，其中一个人长着一双蛇的眼睛……
我一下子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当我视线清明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身着华服，正在端步走向祭坛，周围有许多身着红袍的人向我行礼致意，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又一种没由来的恐惧在发作。
当我走上祭坛的时候，终于遇见了一张面目清晰的脸。是仇秋。
仇秋。我想呼唤她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并递给我一把剑。当我握住这把剑的时候，一股寒意从手心迸发开来，遍及全身。我缓缓抽出那柄剑，猛地刺入仇秋的身体……当利剑贯穿她的身体的时候，我所见到的一切又发生了改变。我杀掉的不是仇秋，而是西风。
我怔怔地看着西风，并把手中的剑更加用力地送了进去。
我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恨不能逃出胸腔，每一口呼吸全都是血的味道。强大的恐惧感袭击了我，一时间我头痛欲裂，根本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西风颤抖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最后抚摸我一下。他缓缓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大量的鲜血不断的涌出。我想要接住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了下去。剑还被紧紧地捏在我的手里，剑尖微微颤抖，仿佛比我还要兴奋。
不，这不是真的。
西风死了。
但这不是真的。
我努力想要从这迷药带来的幻境中挣脱而出。这不是真的。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可无论挣扎多少次，我都听不见任何声音，西风的尸体都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手中的剑上还要粘稠的血在往下淌。
也许这就是真的。
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
窦夫人的迷药根本不是为了产生幻觉，而是控制我的言行。我以为我只不过是在幻象之中杀了仇秋，实际上是在现实当中杀了西风。眼前的尸体是真的。西风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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