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如往常打坐在岩洞里的千年寒冰。从六岁起修习《往生心经》,至今已十六年余。
薄霜凝在我襟袖间,我紧闭双眼,感觉血液的温度一点点冷却。直到我睫毛上也生了冰。
父亲端坐于一旁,沉声问:“如何?”
我蓦地睁开眼,调节内息,仰躺在冰床:“已成。”
父亲高声命令:“把尸髓都送进来。”父亲常年收集武功高强之人的尸体,然后利用噬髓虫把尸中精血真气吸尽,为我增进修为。他将他们唤作尸髓,是因为这些死人在父亲眼里只是有用处的骨髓而已。
数个女弟子捧了刚削开的人骨鱼贯而入。一个傀儡侍姬取出坛子,另一个启开,放出坛中养的通身血红的噬髓虫。血腥与异香同时在洞中散开,我早已习惯。
噬髓虫迫不及待地循着骨头香气蠕动,饱吸了骨髓,虫子涨大数倍,然后侍姬割破我的肌肤,噬髓虫一个一个钻入,将精血无所保留的渡与我。半个时辰后,它们从另一个新割的伤口出来,离开我的身体,复又被侍姬封入坛子。那些被吸了骨髓的骨头呈苍白,泛着青光。
我起身,跪在父亲足下。玄谟缠在我身上,原本冰凉的蟒蛇竟在这极寒的情况下带来些许暖意。
“快了,就快了……”父亲戴了扳指的手抚着我的头发,明明是无限慈爱的样子,眸中却泛起渴望与急迫,他嗫嚅道,“待本座的女儿修成,必血洗中原,踏平中原武林!”
因为被渡完精血的缘故,我的血液开始发热。父亲想要夺取中原武林,执念了二十余年。
鬼狱塔中,罗列着极刑暗器数千种。我缓缓走着,指尖一一拂过。我忽然问跟随在身后的女弟子:“方才,你说嵩山弟子岳书为情而死。情是什么?”
檀七恭顺道:“于圣女而言,情是一道毙命的利器,是无解的毒。”她没有告诉我情为何物。
因为父亲不许。
我是不被允许有感情的。
这一切改变于一个有流萤的夜晚。
我提灯出了绝情林,绕过如血红藤。足下蛇游蝎过,虫鸣窸窣。我深深熟悉此处每一种生灵的毒性和来历。
山雾弥漫在高崖上,一抹明黄的影子驰骋而上,像坠落尘世的星辰。我走近,隔着月华看,一个戴纱笠的少女仗剑青崖。
她轻如燕一个旋身,风撩开纱笠,恍然惊鸿一面。
豆蔻美人,风华正茂。
我见到的中原人,大抵皆没了气息盛在坛子里供我吸收精血。或身受重刑在鬼狱塔煎熬。这些年来,还没大见过一个完整的中原人。
我此时离她不过数尺远。她往鬼狱塔的方向走去。我暗暗沉思,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完好无损的闯出此处。塔前两条巨蟒,一曰伏夜,一曰幻昼,体带剧毒,我身边的玄谟正是它们唯一没有被吞吃的后代。其他的子嗣皆被他们自己噬尽。
这姑娘如此年轻,一朝惨死,岂不可惜。我唤住了他。
美人执剑回首,列开攻势,剑气如浪。我轻笑。她一袭明黄罗衫,衣上坠了雪白风毛。颈佩璎珞,腰系珠绶,足下一双鹿皮长靴。她向我看来,杏目澄澈,黛眉轻挑,明艳里带着几分英气。
我挑起她的下巴,刚好可以看清她很美很美的眸子,眉心正中还有一点朱砂红痣。那一刻,我彻底的感受到,今日与我这小半生的任何一日都大有不同,有什么随着这个少女的到来悄然改变。
他的叔父死于圣教弟子手中。我想,或许早已被用来当成我练功的补药了。
我引她进入绝情林,进入我住的岩洞。
在那一刻,我背叛了父亲。父亲在二十年前就下令:不许任何人踏足我住的绝情林。只有父亲和松尸髓的女弟子定期来看我。甚至为了不让我有多余的感情,绝情林中服侍我的侍姬都是用蛊控制的行尸走肉。
她明明害怕极了,却又紧紧握着剑做出坚强的模样。我心里泛出前所未有的感觉。路过我无数次打坐的千年寒冰,她因受不得寒气,昏倒在我怀中。
千年寒冰可以在一瞬间冰冻人的意识。靠近冰床的女弟子个个是教中高手,内力极强。即使如此,也不宜在冰床旁久留。何况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怀中身躯尚温热,我思忖片刻,果断地打横抱起。绝情林后山的凤凰池活水温暖,或许可以解这寒气。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被父亲送来的千年寒冰折磨的五脏俱焚,那时常常泡在凤凰池中,身子才渐渐调息回来。
行至后山,月华映在我怀中人面庞上,肤若凝脂,唇似桃花,与月光浑然一体。我跪坐在碧盈盈的池水畔,水雾温暖,乳烟扶摇。池央以白玉石雕成腾云欲飞的鸾凤。
玄谟知道我将要解衣,提前入水。
我的指尖贪恋地抚上她眼角眉梢,从未有过的滋味占据内心。
我细细解了我和她的衣裳。她的肚兜上头绣了两只五色春鸟和斜斜几枝蓼花。把它端详在手中,竟闻得一股奇异香泽。
抱着这中原姑娘迈入凤凰池,温润暖泉顿时袭了满身。我不舍放开,指尖又不由自主的划过她胸前酥软销魂处。
水烟似纱。
从她身后瞧,刚好可以看到如云的青丝流淌而下。左右几缕被青白璧玉松散挽着,两侧一边儿插一支暗纹银簪。我勾唇笑,用口噙了那发带,勾下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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