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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黑色的古斯特在双向八车道的跨海大桥上飞驰，天边是一轮尚显光亮的落日，余晖泼洒在宽阔的海面上，刺亮得人眼睛生疼。白人司机戴着墨镜，用余光悄悄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周聿文闭着眼，看上去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假寐休憩，副驾驶座上的林峰有条不紊地分类准备着待会儿飞机上要处理的一些文件，密闭的空间里偶尔发出一些轻微的翻动纸张的声音，车内的气氛出奇压抑，因为两人心里都清楚后座的人并没有真正睡着。
F城临海，人流密集，寸土寸金。机场建在市区外的人造岛屿上，离城区有好一段车程。最快一班回到W市的航班并不是直飞，需要在东京转机，是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
上午的“暴力事件”司机有所耳闻，就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自家老板，结果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忽然听到周聿文用中文很低沉地问了一句：“查到陈恒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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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悻悻地立刻收回目光专注前方，暗自庆幸自己戴着墨镜。一旁的林峰立刻放下手中的资料，应了声“是”，拿起平板，飞快地介绍道：“陈恒毅，四十八岁，D省人，恒正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他的妻子名叫秦茹玥，是秦邦和唯一的女儿。陈恒毅和秦茹玥两人是大学同学，当时秦家上下都不太看得上他，一直反对两人的婚事，但秦茹玥怀孕之后也就同意了。张恒毅来到W市做了上门女婿，唯一的儿子跟着秦家人姓，公司的原始资金大部分都是老丈人拨的，因此股份也是大部分划在秦茹玥和儿子秦鹤正名下，但并不参与公司事务，实际上做事的还是他自个儿。”
“竟然还和秦家沾点边。”周聿文语气里夹杂些似有若无的嘲讽。
“是，后来秦家出了那件事儿，牵扯到人太多，总被上面压一头，于是恒正的规模也不怎么扩大得起来。”林峰继续介绍道，“和长光周氏合作之后情况才慢慢好转，所以当时我们这边决定撤资，陈恒毅求爷爷告奶奶地想约您谈谈，搏个机会，您答应了再续约一个季度。完整的资料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上了。”
周聿文点点头，慢条斯理道：“合约到期以后立刻停，一分钱都别给他们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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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开到了机场，天色已然将晚，比来时暗淡不少。机场入口人群络绎不绝，路边临时停靠的车辆来来往往，昏黄的日光把人影拉得很长，依旧是耀眼炽热的，偶尔吹过的晚风裹挟着滨海城市夏日特有的咸湿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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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文一下车，就发现赫然站在不远处守株待兔的梅斯彤。
“你要走？”梅斯彤有些急促地往他的方向疾步走来，伴着细长高跟鞋行过大理石瓷砖地面的哒哒声，如同乘风破浪一般的架势。她脸上写满了充满破绽的游刃有余，以及显而易见的焦虑与惊慌，问出口的话语却是趾高气昂的诘责：“合约的事情不谈了？事业你不要了？”
“学长，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梅斯彤咬咬唇，深吸几口气后强自平定下波动的情绪，运筹帷幄般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敢离开这里，我就能让你在西海岸彻底垮台。”
梅斯彤自信得近乎跋扈。她伙同前段时间新上任的那个颇有些保护主义色彩的州议员向长光在F城的产业施压，把周聿文逼到美国，再拿续约当幌子约他吃了七八次饭、逛了小半天市立博物馆，其中还半推半就看了两场电影以及听了一场美国交响乐团巡回音乐会。
“这个借口不太好使了。”周聿文的声音慢条斯理。他在残阳中颀长而立，深色的西装外套像镀了一层金，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立体的五官与深邃的眼神在压抑着愠怒与嘲讽的语气中使他看上去如同一位教养良好却傲慢冷淡的绅士。
梅斯彤感觉眼前的人逐渐和多年以前重合起来，仿佛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予，没有太大起伏的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不耐与不易察觉的一些厌恶。她听见周聿文沉着声说：“如果你非要我拆穿的话，你就仔细听好。M州、Y州、T州的季度财务报表都没有问题，是谁在对长光做手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梅斯彤愣在原地，下意识想反驳而不能。她看着周聿文抬脚作势就要离去，高姿态的恼怒与威胁轰然坍塌，迅速辩解道：“我不过是想见你一面！我……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她有些着急，怕周聿文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也害怕看见他厌恶的目光。于是赶在他离开前解释说：“爷爷同意了，这次是真的要签，不是借口。”
“救我？”周聿文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幼稚滑稽的笑话，“据我所知贵公司有在欧洲发展的长期计划吧？你能让我在西海岸垮台，我当然也能让你们一根头发都进不了亚欧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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