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千年前的陆青得知这个消息，第一件事便是斩草除根。可是千年光阴流转，身体被剖开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绝望，已经随着时间消散得那么淡了，仇恨在千年前也算两清了。
如果不是卯兔和卫徽的陪伴，他几乎就要忘记桃花源的往事了。
如今这个时候，要他去复仇，他估计是做不到的。但要是这个人威胁到了卯兔和自己的安全，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这件事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陆青：“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的。”
卯兔急了：“什么叫我别管了，不解决掉这件事我不会放心的！”
陆青摸摸他的头，还把他当小孩子似的哄，笑道：“好好过你的日子，这些事都交给我。”
卯兔泄气了，垂着脑袋扁嘴巴：“你不能总这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可以保护你了。”
可是卯兔在陆青眼里永远是那个做事温吞，总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陆尾啊。
突然之间，陆青很感叹。陆尾已经这么大了，千年光阴转瞬即逝，自己曾经那样教导他……他又经历那么多尘事……陆青有时候会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好在，卯兔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了。有那么一个人，唤醒了卯兔心中的柔软，让他尝试着去接受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黑暗的路上有了一点光，就不再是踽踽独行了。
陆青突然很想见见这个人了，于是顺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有机会把顾敛带来看看吧？他是叫这个名字对吧，我还挺好奇他的。”
卯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着粉色，“有什么好奇的。啊，不过我倒是真想带他过来，就是害怕这儿阴气太重，又吓着他。”
不说梨花路有陆青在，外头几乎随便一个鬼都死了好几百年，他们少数是有功德在身，或者灵力比较强的，又蹭得陆青身上一缕灵力，在陆宅当鬼仆。其余大多数都是普通鬼怪，不作恶，也没什么煞气，就是死了太久，阴气重了。
可是他们却不能闻见生气。
枉死的鬼魂闻见了生气是会害人的。
梨花路外面的阵法是双向的，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这里迷雾密布，遮挡了梨花路的阴气，也挡住了外面的阳气。
与其说是陆青一行人偏安一隅，不如说是为了护住外头的活人。
陆青思忖片刻，觉得问题不大。他给了卯兔两枚隐匿符：“这是活人用的，贴身带着，或者化水吞了可隐藏生人气息，时效是十二个时辰。你要带他来就用这个，一枚备用以防万一。”
“至于外头那些居民就更不是问题了，”陆青眉角含笑，“乔装打扮就是，这儿也很久都没什么生气了，是该找个机会热闹热闹。”
卯兔被陆青给忽悠得完全忘了来意，忙不迭点头，余光瞥到外面的卫徽，还有点愤愤不平。
“陆青你怎么又原谅了他啊?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种情况，外面的人都叫渣贱。”
……
卯兔之前在家里无聊，无师自通学会了看电子书，不知道在哪儿浏览了一些古早网文。顾敛无意间看了两眼，雷得不行，怕卯兔的三观被带偏了，就不许他再看。没想到卯兔还记得“渣贱”两个字，还挺学以致用。
“你啊你，”陆青戳他脑门，却又不知道何从教训。他的目光透过半挽着的垂帘落在外头的卫徽身上，说不上复杂的目光，其实很纯粹，依赖、爱恋，跟卯兔看顾敛的目光是一样的。
而且他一直没有恨过卫徽，哪怕是被刀刃相向。
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是不会害怕相爱路上的磨难的。哪怕他们还不够坦陈，但只要人还在，还能并肩在一起，其他的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们相爱，陆青知道。
卯兔又留了下来。陆青让他去见见叶瑶还有铃铛，他们都很想他。卯兔也很想他们，还有傻子二狗。
他准备先去瞅瞅李二狗，就在自家隔壁，方便些。
卯兔出了小书房，不忘给卫徽一个大白眼，然后才翻身越过高墙，直接进了李家院子。
没想到李二狗在哭。
李二狗憨憨傻傻的，连哭声都很小，唔咽着，连抽搭都很克制，仿佛怕被谁听了去。
他把门拴了，李阿婆在外面轻轻地拍门，低声询问安慰，却得不到什么回应。
李阿婆听到卯兔疑惑的声音才发现人已经到跟前了。
“这是怎么了？”卯兔本来有点着急，但是看到李阿婆的样子，又迟疑了。
李阿婆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不上特别着急，眼中却有隐忍的泪花。
李阿婆叹了一口气，“哭了一天了，叫他也不开门，点心也不吃了。这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总得有个理由吧，怎么哭成这样？”卯兔皱着眉头上前敲门，轻声诱哄，“二狗，我是小尾，你怎么把我关在外面啦？”
隔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复，带着浓浓的鼻音：“不……不是我，关…关你，是我……被…被门关住…住了。”
……
卯兔：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卯兔转向李阿婆，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比如谁的忌日什么的，总不可能无欲无故哭成这样。”
好在人还是清醒的，没哭傻咯，还会拙劣地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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