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放不下心,半是被迫,半是逞能,可也不能给人添了麻烦去。
好在这身子骨养了半月有余,一点风雨还是经得的。
因着有人说在山南见过魏王,盛长安便跟了谢传,奋力跟上他们的步伐,不至被落下。
湿冷的山林间,是点点灯火与此起彼伏的呼唤。
盛长安一扭头时,心里咯噔一下。
半山腰上灯火连营分外显眼,雨停的这段时间,近的都该看着摸回去了,可是没有。
那那些滞留在山中的人,起码要翻过山才能找到。
好在猎场是打理过的,能走马的山路,只是蜿蜒,而不算险峭。
谢传是真的有本事的,如是深夜,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步伐如风,在陇西当郡守的时候,定然没少往山里跑。
谢随的正气,也是一脉传承下来的。
说来也奇怪,别的人翻墙还说“心悦你”那种蠢话,总是登徒子行径,可盛长安见着谢随,就是讨厌不起来。
就是因为他周身气质,实在不像轻浮人。
忽然一个路口,谢传停下,制止了他们前行,抬头看着阴沉沉天色,说道:“要下雨了,正君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盛长安一怔,忽然灵光乍现。
他上前一步,拽着谢传的蓑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谢大人,谢随怎么了?”
仅一夜而已,便是浇了雨,也不至出什么大事,谢传该对自己的孩子有些信任。
可谢传自请进山了。
按他沉稳的性子,不该是被平南侯一句话所逼。
那他的预感没有错,谢随真的出事了,所以至夜未归。谢传知道,这才担心得进山寻找。
可谢随能出什么事,是让谢传知道的?
他们隔着山,总没法互通有无,不是谢随提前预知了有人找他的事,那便只能是他找别人的事。
“我听闻长风镇有好铁匠,想来定做一把方便的刀。”
若那刀,不是定做给他的——
盛长安一瞬想通了关窍。
谢随要魏王死!
他胸腔之中鼓动不休,激动到冰冷秋风之中躯体都觉滚烫,一阵颤栗,却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于是不忘大点声补了一句,给身后的禁军们听:“我担心王爷,却不是拖后腿来的。”
谢传看透他的把戏,轻笑一声,道:“确如见缘所言,正君,是个好人。你知道了,对么?”
盛长安一怔。
谢随像他父亲提及过他,还说的很具体?
他意外有点愉悦。
他也没忘谢传的问题,隐晦道:“《北岭观》被辜负,是知道的。”
然后他听得谢传低低喟叹一声:“好人容易被欺,容易为难,容易牺牲。见缘所谋甚大,若正君不是同路人,不要靠近他。”
他是警告的语气,盛长安却听得出关心。
所谋甚大,是杀头的罪过,不要靠近,是明哲保身。
他低声说:“总是殊途同归。”
他愿意信任,所以交了底。
谢传沉默良久,忽道:“正君一片真心,愿不被辜负。”
他迈开步子,继续前行,山野中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渐渐远去了,倒有一簇烟花升空,轰然炸开,是找到了人。
再炸开的,就是电闪雷鸣。
盛长安想起傍晚时分的心情,纠结良久,还是对谢传说:“太急了。”
谢传摇了摇头,灯笼里的火光随着他的步伐摇晃着,照亮湿淋淋的山路。
他也认可谢随太急了,担忧无比,盛长安距的近,能看到他握在灯笼杆上的,用力而凸起的骨节。
“圣人都有弱点,见缘,只是个凡人罢了。”他的声音消散在了雨声里。
雨又下了起来。
不再是偌大雨滴敲打万物,而是暴雨倾盆而下,将一切浇透。
在这时山道上,有两个人狼狈地滚下来,被禁军救起,一个是那个挺傲气的季准。
两人披上蓑衣,惊魂甫定,喘息良久方说:“不好了,我们马都疯了。”
马?
盛长安与谢传一同怔住。
糟了,要借着这场秋猎下手的人,不止谢随一个。
怪不得那么多人。
谢随是要刺杀魏王,那么,那个足足弄疯了十匹马的人,是要干什么?
谢传抓着季准二人问他们可否见过别的人,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之后,匆忙道:“正君领五人带他二人回去,我与其余十五人借着搜寻。”
盛长安要说什么,却对上了谢传温和却不容抗拒的视线。
“放心,他没那么容易出事,我会把人平安带回去的。”
别人以为他指的魏王,盛长安却知道,他说的是谢随。
他默认了,不再坚持,看谢传清点了人离开,消失在了雨幕中。
“走吧,回营。”
盛长安转过身,灯光照到了季准的脸庞,看着他眼眸,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子冷气。
像被什么野兽盯住了。
他后退一步,退到了一位禁军之后,与季准错开一段距离。
季准笑了,在搀扶下站了起来,问道:“正君在怕什么?”
※※※※※※※※※※※※※※※※※※※※
这章,太艰难了。
推翻重写一次,我爪子还被划伤了慢吞吞TAT。
按承诺过的更新而言我是欠了一章的对不起……下周争取更满七天吧。
喜欢山河长安请大家收藏:(m.xindingdianxsw.com)山河长安顶点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