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结束后，一行人继续回到偏殿等待，程杰文与另一位学生走过来，神色轻松自然，“世人只道天有不测风云，实则朝堂才是风云变幻不能及，行差踏错不如不做。劝谏圣上，拒绝日沉阁，两位的才学与性格或许更适合留在青州。”
苏澹依然靠在墙壁上，闭目不言。景行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多谢程兄提醒，去与留我们自有打算。”
程杰文的脸上似乎总是挂着笑，无论他站在谁身边，无论他对谁说话，都好似隔着远远地距离，“前程似锦！”
“承你吉言。”
程杰文微笑着点点头，款款走向一旁安静的坐下，那神情比任何人都淡泊名利。看不懂此人的行事作风，景行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大概是不合眼缘吧。
“你还很大胆啊，居然没赴小王爷的晚宴。”调笑中带有嘲讽的刺耳声音，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那人一身朝服打扮的人模狗样，手里握着半个安石榴，嚣张问道：“吃不吃？”
“吃你个头。”景行没好气的回敬他，“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他们等着看戏，我先来后台看看主人公。”莫言文大跨步走进来，凑近苏澹身边，“这位莫不是钟馗转世，效仿前世准备撞柱吗？”
景行推开莫言文，挡在苏澹身前，言语也是毫不客气：“你是鹩哥成精，修的人形讲的鸟语！”
“伶牙俐齿。”莫言文反而笑的更开心，转而对苏澹说：“你该学学他的脾气，就不会在门槛前停下来，越过门槛才能得道升天，脸皮厚和没心肝才是生存之法。”
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就不会停下互相嘲讽，苏澹被他俩吵得无法安静，瞪着眼睛恨不得将他们俩踢出去。怒气腾腾的骂道：“两只鹩哥才对！”
“哈哈。”
两人哈哈大笑，惹得苏澹也绷不住，看着他俩傻乎乎的模样，忍俊不禁，跟着笑出声来。
内侍进来点灯时三人才压下笑声，昏黄的烛火被秋风左右，摇曳的灯影让房间显得有些凄冷。皇宫的上空似乎总会停留着一片浓云，将这深宫里的光全都压下去，不留一丝痕迹。
“各位学子，晚宴即将开始，请各位学子移步。侍郎大人，尚书大人正在四处找您，您快些去吧。”一位内侍停在门口，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各位学子，请吧。”
“宴会见。”莫言文拍拍苏澹的肩膀，冲着景行继续毒舌，“一会可别哭！”
景行不屑的嘲笑回敬他，挤在苏澹一旁悄声问：“你何时与他关系这么好，别说是在贡院，你和他？”
“你乱想什么，我又不喜男色。”苏澹重新整理衣衫，好似从泥泞里走出来重新站在阳光里，见景行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苏澹将头一偏，即刻离去，“元清说的真不假，你的脑袋里装的竟是这些玩意！”
暗思片刻，此事有古怪。
宴会设在紫宸殿，紫宸殿是皇帝举办大寿的地方，可见此次圣上对这次宴会的重视。
天色暗下来，四处挂着被风摇晃的灯笼，高高的宫墙被武装成巨人盯着他们一行人。常走夜路的人也怕在走在这深宫大院，经过各宫院门时，被站在门口手持宫灯的内侍吓个半死，亏得这些个娘娘住的滋润。野史中都说这深宫，随处见尸骨，想起来后背发凉。
景行收回四处打量的眼神，迈着紧凑的步子走进紫宸殿。内侍引着他们落座到最靠近门口的座位上，矮长几摆放着三碟蜜饯三碟干果，一壶团茶，两只茶杯。官阶越高，越是靠近龙椅，也是在一众人群里，他才看见柳元清望过来的眼神。
明亮的灯笼将紫宸殿照耀如金，大殿中央搭着高高的舞台，粉色碎水晶串成的珠链缠绕着海棠色纱幔上。宫殿两侧的乐师已准备完毕，样貌俊俏的乐师身着锦衣华服，端坐于乐台上。内侍小声从他们身后提醒，“公子，殿中不得四下打量，更不能抬头直视圣上，切记切记。”
“恩，谨记。”景行忙应答下，方才发觉，每桌都有一名内侍候着，时不时低**小心提醒着。
大殿中交头接耳，话语不绝，忽的，有内侍小跑进来，殿中便安静下来。
内侍小声提醒着：“公子，跪拜行礼。”
哪还记得思索，便跟着内侍的话，起身跪下，听到殿上高喊，“跪~起~”
“今日上下同庆，不必拘礼，都入座。”
这话说的真是言简意赅，圣上下令，声乐奏，歌舞起，宫女鱼贯而入捧着菜盘从两侧进来，将鸡丝黄瓜、糖蒜、金糕、芝麻卷奉上，酒浆填满酒杯一同置于桌上。
苏澹举杯而尽，惊得一旁内侍忙将他拉下，“公子慢饮。”
“满朝文武非十年寒窗苦读也是沙场久征战，今日殿试，叔公辛苦，朕这一杯谢心怀朝廷的荣国公。”
“臣为圣上，为社稷，不辛苦。”荣国公跪谢皇恩，一杯饮下，众臣同饮。
“第二杯，朕敬远在前线征战的大将军，若非大将军镇守前方，你我君臣不能共享盛世。”
“敬大将军！”
空肚饮下第二杯，白酒辣的肚子生疼，头有些发昏，然而这仅仅才是开始，又听得圣上敬元老大臣，同饮，共叙旧事，同饮。约么喝了五六杯，景行竟然有些发昏，迷迷糊糊瞧这些个学子，都是个酒酿萝卜倒栽葱。倒是这些个老臣知道圣上的习惯，悄悄地抿抿嘴，要么是已经吃过干果垫过底。
“公子，请食。”内侍小心搀扶着两人坐下，小声提醒着：“公子先用些小菜，正菜要在这段歌舞后才上来，有的大人酒大爱找公子们喝酒，切记不可顶撞生事。”
“多谢提点。”苏澹本就抻着饮酒，没有景行这般昏头昏脑，谢过内侍后，一股脑的将黄瓜夹到景行碟内，“就算是想尝尝味道也没你这样喝酒的，不知道聪明些，一杯接着一杯。”
“嘿嘿。”景行忙吃几块黄瓜，酸溜溜爽脆的黄瓜将酒劲压下去些许，“好脆，凉凉的，真好吃。”
几杯酒顶在头顶，听着殿中靡靡音律，竟有些撑不住的想睡觉。而晚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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