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梦？还是真实？
明明刚入秋，平白吹起一阵冷风，将景行的身子都吹冷了。
夜半时分，骤雨突降，雨打窗前芭蕉，滴滴点点扰人清静。苏澹睡得轻至今没发出鼾声，景行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摸黑坐在桌边，看着门缝里透出来的一丝亮光。屋中潮湿闷热的让人心烦，头一天到京中的时候也是这样闷热，柳元清躺在他身边晃着蒲扇，驱走闷热。
窗外雨落不停，景行便继续坐在屋正中由着身上的汗浸湿内衫。苏澹睡得断断续续，身子辗转反侧，忽的问一句，“还不睡吗？是因为杜晓？”景行刚要说几句，才发现他已经继续睡去，床上薄被被他踢到床下，身上一点也没遮住。
藏青色棉被，隐隐绣着几枝竹叶青，薄被四周用缜密的针脚纳了两圈，不知道是哪位绣娘饱含期盼之心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高中，被角隐隐的绣着一朵祥云。绣线十分讲究，不似棉线一般，也只有在夜里才发觉出端倪。景行自嘲般笑了笑，他若是绣娘，只怕是会将整张被子都绣满祥云。
后半夜晕晕乎乎的睡下，又是被苏澹叫醒，一碗荷叶桂圆莲子粥，凉拌脆藕，一碗红油抄手。荷叶粥清淡，清肠润肺，脆藕清凉开胃，抄手重辣出汗更是提神。景行先一步将抄手拿至身前，嚷嚷着：“昨夜没睡好，正好吃碗抄手提神醒脑。”
“你呀，就算是做点什么好事也没要说成无意的。你若是考不上，正顺了你的心思待在京中，只可惜柳兄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给你准备的吃食。这些饭菜是我在京中吃的最美味的，可见柳兄是下了心思的。”苏澹缓缓喝着一碗粥，脸上微微挂着笑容，心思吗，那个小混蛋应该的。
景行咽下一只抄手，红油香醋在口中激荡，昨夜积攒下的疲倦瞬间消失。
“这哪是最美味的，京城外有座如是观，观中虽都是素菜，但样样做得精致可口，食之不忘。你跟着我倒是不用担心没好吃的，京城中有处水榭，以天地人为分。上次去过一次但没吃到，这次正巧，喊着元清与致远兄同去。来京城统共去了这两处，竟然都是吃喝的堕落地。“
“行之爱吃爱玩自小便是这样，只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何必空度了光阴。我是蛮羡慕行之的，想做便做了。“苏澹神情有些落寞，他羡慕景行洒脱，景行却羡慕他的家庭，恭维话抵在唇边随着一口红油汤咽下去，”该去考试了。“
两人扔下碗筷往考场走，昨夜雨后积水成洼，打落娇花无数，残枝败柳摇摇欲坠。昨日看花灼灼，今日看花落，不如尽此花下欢，红炉煮茗松花香。
只走出几步，又碰上京中的黑面阎罗单一刀，一柄宽刀抱在胸前。不怕阎王叫却怕阎王笑，这单一刀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惊恐，景行平白冒出一身冷汗，大抵是被盯得心虚了，才悻悻的开口说道：“差爷起的真是早，用过早饭没？“
“忙着抓凶手哪有时间吃饭，肯定比不上两位学子清闲。”单一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两双利剑从眼中射出，给景行定下死刑。
这混蛋小子竟然嗤嗤一笑，丝毫没放在心上，“既然差爷公务缠身，我们自然不能扰乱公务，走吧苏兄，该去考试了。”
苏澹低声应答，跟在景行身后走过单一刀身边，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走出去几十米远，苏澹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那位差爷，那语气就像是要吃了你一般？“
“谁知道呢，当差的看谁都像是犯人。”景行哈哈笑着，实则早已心猿意马。杀害杜晓的人又是谁呢？景行见苏澹微微有些担心，一抹愁云在眉间挥之不去，不禁笑着开解道：“清者自清，我们几句话还能杀了他？”
“我知道人非我俩所杀，就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苏澹对事认真，所思所想皆有理有据，凡遇思路不通时，便会犯纠结之症怎么都走不出。
“你呀真是当官的材料，暂且先别想，好好考试，等会考之后，我们可以问问。你若是继续纠结下去耽误考试的时间，那你可就真的无计可施喽。”一段危言耸听的话可是飘进苏澹的耳朵里，那苏澹立刻重整旗鼓，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考场。景行见此无奈一笑，都是翩翩少年郎，透着一股子傻劲。
安慰苏澹的言辞并非全能安慰景行自己，只因他对于那晚之事太过介怀，这事发生的太巧合。
最后一场考试停笔落墨，褪色的杨木桌子上滴滴墨迹落成梅花，景行单手托腮隔着黄泥路遥遥相望苏澹正经挥毫泼墨的神情，严肃而富有正气。读书之人看似身骨软弱，笔墨之中自有天下，苏澹眼中的天下人民富庶，朝中清明，上听下达绝无猫腻。即使他知道这些理想难以达成，但他愿意奋不顾身的投身于此，成为浑浊世间的一股清流。
监考官来回走动，眼神落在景行身上，复杂中带着警惕。景行抬起头，用大无畏的眼神回敬回去，那人老奸巨猾肚子里的道道深的很，复杂且多变。不等他继续揣摩这位考官的心思，只见一身着素青衣衫的男子匆匆而过，碧玉束青丝，衣袂飘飘，神情略显稚嫩及单纯。
那人不是姓莫的小子又是谁？
待要再看，那小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好似知道景行看见他似得。说来也只是气愤，那小子听到点动静撒腿就跑，差点将景行送进京兆尹大狱，实在是有些不太仗义。看他今日打扮，像是考生，这三天竟然没碰到着实奇怪。
抬头看去，苏澹也已搁笔，两眼聚精会神的审视试卷，眼看香尽烟散，景行更是耐不住性子，两脚来回哆嗦，只待收卷散场。贡院一声响锣震彻天地，景行早就蓄势待发，听得锣声响拔腿就跑。苏澹不知景行为何大跑，便拎着书奁匆匆跟上去，“行之，等等我。”
只怪耽搁的太久，景行跑过去之后已经不见莫言文的踪影，苏澹紧跟其后，大口喘息的问道：“行之怎么了，你在追谁呀？”
景行四下张望，确定没看到莫言文的身影，无奈叹息的说道：“本想着问他点事情的，只能下次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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