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海走到李添跟前，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又让人把李添翻过来，面对着他。
余墨阳看不见底下人的表情，他看到杜长海的辱骂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声响过一声的巴掌声。
李添从头到尾没有叫过一声。
啪——啪——啪——
余墨阳在诡异的安静中手指微微颤抖，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同学们，他们全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楼下的施暴场景。
他小声地问：“怎么办，要去告诉老师吗？”
“你去告老师，万一杜长海找你麻烦怎么办？”体育委员高绍君说。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会出事的！”余墨阳道。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
“反正老师等会就来。肯定有其他人去找老师了。”
“管那么多干嘛？”
“和杜长海混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这些混混自己打架，我们看看就好了。”
巴掌声还在继续。
余墨阳想起了自己车祸时冰冷的雨，打在他脸上，好像也和被扇巴掌一样疼，那时候的他绝望地乞求着有人伸出援手，可是没有人。
他怨念地想着，假如那个时候有人过来救救他，有车肯停一下，他就不会死，不会遭受那么多的痛苦。
可是没有人那样做。
旁观者往往是悲剧的最大推手。
他的心中生出一种对李添的巨大同情，带有自己命运的共鸣，他推开扒在身上的人，说：“你们去找校领导和值班老师，我先去看看。”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冲到了教学楼背后，大声吼道：“杜长海你干什么！”
杜长海在黑暗中眯着眼睛看着他，笑着说：“哟，学霸来了，你管我干嘛？”
余墨阳只是凭借着一时的冲动下了楼，此刻，他面对着十来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气焰就先下去了一半，他看了一眼被人控制着的李添。
李添被两个人用手夹着，头歪到一边，没有任何反应。
余墨阳倒吸一口气，对杜长海说道：“不准在学校打架。”
杜长海朝地上啐了一口，左右摇晃着手流里流气地走过来，说：“你特么以为你是谁？管老子？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有人拉着杜长海说：“杜哥，要不算了，他是余老师的儿子，成绩又好，今天李添也打了，就算了吧。等会老师过来了。”
杜长海手一抬，就甩开了自己的小弟，他手指着余墨阳的鼻尖：“要不是今天你运气好，你一定被我整死。”
余墨阳怎么说也是个近三十岁的成年人，已经没有了对不良少年的畏惧，心上甚至满满都是成年人的优越感。他看着杜长海不说话，却没有让步。
杜长海看着他，歪着嘴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冷酷的冷笑，事实上在余墨阳眼里那就是个中二SB的油腻表情。他带着自己的小弟走了，临走时还特意用肩膀故作无意地将余墨阳大力撞到了旁边。
余墨阳被他推倒了墙上。
他逆着杜长海带来的人，往李添的方向走。
李添正蹲在地上，低着头，也没说话。
余墨阳弯腰关心地问道：“同学，你没事吧。”
李添哑着声音说：“没事，谢谢你。”
余墨阳拉着他的手把他扶起来，顺手帮他拍了拍蹭上去的灰，李添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躲过他的手。
余墨阳尴尬地把手举在空中，收回来默默自己的胸膛。
李添看着他，他也看着李添，不知道怎么说话。
空气宛如凝滞了一般。
老师适时地来到，化解了两人两相望的尴尬局面，教导主任成旭带着他办公室新来的老师赶过来，问道：“是谁打架？”
余墨阳和李添一齐回头。
成旭看着两人，问道：“你们班齐阳说杜长海在打架。人呢？”
余墨阳乖乖地回答说：“走了，我刚刚怕他们打出事，就先下来了。”
成旭点点头，温和地说道：“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余墨阳跟在老师后面，成旭一直不断地问他有没有事，月考准备得如何，他都点头一一应答。
而李添只是沉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余墨阳甚至觉得，他才是这件事情的主角，老师根本没有问李添问题。
天已经全黑了，直到走到办公室，他们才在办公室白得刺眼的灯光下看清楚李添的模样。
李添比余墨阳高一些，头发有点长，盖住了眼睛，他身上蓝白色的校服已经蹭上了褐色、黑色和青色的各种污渍。
他的脸已经青了，两颊各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有一小撮头发掉在肩上，嘴角有一点点血。
破旧的牛仔裤更是在膝盖上磨出了好几个洞，可以看见里面被搓掉表皮的红色的肉。
余墨阳生活在学校和老师的保护下，从来没见过有这么狼狈的人。
连经常处理学生打架事件的成旭都有些吃惊了，他带着的那个年轻老师直接惊呼一声，赶紧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赶紧讲，主任，要不我们送他去医院看一看吧！”
周末的校医室只在早上开放。
成旭也有点慌，这年头当老师的比当学生的更担心学生的身体安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学校可就麻烦了。
他赶紧拿着车钥匙下楼，对他们说：“我去停车场开车过来，小赵，你带人在楼下等我。”
小赵老师看着两个学生，说：“墨阳，要不你先回去学习，这些事情明天再处理，小心一点，这几天都和同学一起走。”
余墨阳看了看李添，他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不发一语。
余墨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回教室。
他背过身，听到李添说：“老师，我没钱付医药费。”
小赵老师尴尬地说：“没事，老师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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