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丢出药包砸中太监掌事的脑袋的那一刹那，其实沈漓就开始在后悔了。
这手怎么就这么……这么不听人使唤呢？
进宫之后尴尬的事情层出不穷，沈漓一只手拖着一个漂亮大美人儿——那美人还死沉死沉地倔强跪着，身边围了一群公公侍女看热闹。
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现在直接扔下人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你起不起来。”沈漓抽空低声与林氏耳语：“你不起来我就走了。真的，我溜出来的我……”
林氏望了她一眼，疲惫地摇了摇头：“阿漓你快走。惊动了娘娘就不好了。”
这女人就怪得很，之前看着优雅大方，贵气逼人地闪瞎别人狗眼。现在一转头又成了这样，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
或许这就是后宫吧……能做的她都做了，没得把自己也搭进去惹一身骚。
沈漓恨铁不成钢地感叹了一句，立即撤手要走。周围的太监小厮们堵成排拦着，你扯一把袖子他搡一把肩膀。
沈漓好脾气的忍了一回两回，终于还是忍不住还击。但她这手可重，又憋一肚子气拿捏不好准头，一出手就把人手腕给震脱臼了。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受了伤的在地上打着滚哀嚎，他的兄弟们拔刀的拔刀层层逼近。林氏替她告饶的声音埋没在鼎沸的尖细人声里。
没一天安宁日子过，被皇帝皇子下套也就算了，连内宫的下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沈漓攥紧了拳头，粗略一看这些太监没一个是能打的，不过狗仗人势罢了。
一分钟。不，不要一分钟。只要出手立刻就能全部放平。
去她奶奶的贵妃娘娘。
发簪，在林氏的头上是华美装点，在她手里也可做杀人利器。沈漓闪电般出手横挥，布料撕拉开出一排口子。她已有意留着手不伤人皮肉，但仍旧效果拔群顿时吓退了一片。
后头看热闹的见状也随即扑上来拦她，不知道是谁在喊别打了别打了，又不知道是谁在哭谁在叫。但沈漓只是全然的生气，脑子里想不了别的。
只是生气。
·
有人去殿内禀报。内院的房门开了，又是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出来。为首的抬着凤椅与茶桌等物件，放在房门前正中央。
“都住手。”
那声音威仪，太监与小厮、侍女纷纷不再与她纠缠，或揖或跪请安。沈漓逆着光，十步外三两台阶上，众星捧月簇拥着的就是这殿内一切的中心，现如今这皇宫真正的主人贵妃娘娘。
她比那日在皇帝榻前见的时候更雍容了些，却也更傲慢。
“见了贵妃娘娘，为何不跪？”
陈贵妃安稳地坐了，吃着下人跪奉的时令水果。倒是又使一个别的太监替她开口。
沈漓已料到要与她再见一面，也正想与她再见，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个荒唐的场面下。
她松开手里的簪子又戳回林氏头上，抱了一个平礼：“贵妃娘娘安。”
陈贵妃略一扬手，挥退了还要发生斥责的下人，对她并未见大礼这件事并不追究，甚至还很和颜悦色：
“河清翁主，本宫记得已让昀儿嘱咐过你。现今宫内不太平，便让你少出门些，怎的却到本宫这儿来了？”
没名头明着说禁足，就扯这套瞎话。沈漓不爱理她，撇撇嘴道：“出来喂猫。就这么点爱好，还被您的刁奴给吓跑了。”
挨了打的小太监匍匐上前，哭道：“娘娘可要为奴才做主啊娘娘！奴才好好地当着值，是河清翁主先冲过来动的手。您瞧我这衣裳——都被她划烂了。还有富贵儿的手，耷拉着呢您瞧，脱臼了哇这是！”
此事到此已很难善了了。沈漓也瞧不上这些个倒打一耙的奴才，冷哼着嘲笑道：“狗爪子也配碰本翁主的身？没给你掰折了你都该上大佛寺还愿，谢谢您列祖列宗保佑吧。”
那太监估计也没料到有人敢在贵妃面前如此放肆，抖着手指她说不出话。沈漓看着那根朝自己指指点点的手指头，凉飕飕补充道：“噢，我忘了，您可能没那个列祖列宗呢。真是冒犯了。”
“放肆。”
茶盘重重撂在木桌上，砰得一声脆响。
“荣禄，你是跟着本宫的老人儿了，也办这种错事。”陈贵妃仔细地净着手，也不知道意指的是哪个。待茶桌撤下去了，才先罚了那掌事太监：“冒犯翁主，该罚三个月月俸。打他十棍，调后院去做洒扫的活儿吧。”
“娘娘！”荣禄惊得眼睛都快从框子里调出来了，不可置信道：
“娘娘……您不能……娘娘奴才对您一片忠心啊娘娘。侧妃在门前跪着，奴才照例驱赶罢了。就为这个，翁主就对奴才下了手啊求娘娘明察！”
陈贵妃已无意再听下去，指了两个小厮把这几个跪着求情的依次拉了下去。院内终于清净了，侍女又抬上来个熏笼摆在当院，贵妃惬意地打着扇子：“这春天啊……最讨厌。杨树、柳树，什么新鲜花儿都来现眼，招惹得那些虫子哟……得好好熏熏。”
末了一掀眼皮，朝林氏道：
“不过你如今也不再是侧妃娘娘了——连淮王都没有了，你算哪门子的亲戚能留在禁宫？本宫留着你，荣禄也抬举你容你在门前碍了这么久。为的什么？你知道的吧。”
正在“现眼”的野草林氏发着抖，却很坚定。膝行上前反复叩首：“求娘娘网开一面……臣女自知微贱，做错许多死不足惜。但六殿下不过是一时冲动，并非有意冒犯天威。求娘娘给殿下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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