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尧咳得像个痨病鬼,但还能勉强扶稳了马缰。但沈漓坐在马上比他矮了一头,视线被他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路。无奈只好让他一个人骑马,自己预备在地上跑。
万事俱备,但沈漓还是怀疑一眼没留神他就要边吐血边从马背上栽下去,咬咬牙把自己的外衫也给撕了,拿布条把他给五花大绑在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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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漓还从来没有赶过这么条件艰苦的夜路。没有灯,没有萤石,下着雨点不着火把,连月亮也躲在层云之后。与一个伤患和一匹瘸马。
为了五百两……想想五百两……
那马也跑得不快,不知道山路还有多长。沈漓听到自己上下颌的骨骼不受控制地咯咯响,硬着头皮咬牙坚持。马背上的人一路无话,沈漓隔片刻就去摸一回他的脉搏,生怕他悄没声地就咽了气。
“喂你还醒着吗。”沈漓用力掐他的虎口:“再不说话我就要打你的脸了。”
息尧仰面躺着,面上盖着她的破斗笠看不见表情。掐虎口这法子是她在原世界道听途说来的,也不知道究竟顶不顶用。沈漓见捏了他两回人都还一动不动,只好停下脚步,掀开斗笠预备掐他人中。
斗笠下面那双狭长的眼睛抖了抖,梦中转醒似的缓缓睁开:“还……还活着。”
沈漓仔细端详他面色,显然是差点就昏过去了。不由觉得自己把他捆在马背上这件事相当明智:“要活着啊!坚持一下,马上就出山了。出了山就好了,逐渐就有城镇村庄,很快就能走到百里城,我带你去看大夫……”
息尧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似之前那样剧痛了,他躺在马背上,却仿佛浮在水面上。身下是惊涛起伏的大海,少女清脆的说话声离得很远。
“别去医馆……”他想抓住一块浮木好上岸去,着急地伸手一抓,不知握住了什么,执着道:“别去医馆!……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行踪……”
沈漓一愣,想抽出手来却叫他攥得手腕生疼,安抚地哄道:“那就不去医馆,我买了药来给你吃也一样的——但你要活着啊,知道吗?别死。”
躺着这人又不说话了。沈漓驱马小跑起来,风从林间掠过,隐约吹散些云雾,不知又过了多久,息尧的声音隐约在飒飒地风雨声中响起:“我的车马奉旨进京,已行在路上。与我约……三日后在百里城外碰头……一起进城。”
“干什么,少废话躺着你的。”沈漓在风雨中奋力奔跑,想快些、再快些好救他一条命,没想到正主儿倒先说起丧气话来了。气得暴呵:“你省些力气吧,别说话了!”
息尧好像许多事忽然又明白过来了,先撒开了扯了她半天的手,闷声笑了笑,笑着笑着又反复咳嗽起来:“你费力救我,我不该害你。”
“我在百里城楼夫人处存了一枚金印,不曾有旁人知晓。沈漓……河清翁主,本王若今天摧折在此,你可持金印找车队里一个叫薛怀的人,知会他前因后果,也把我此身交还与他。”
“顺便……也把欠你的银子在账上支了。”息尧咳嗽着,又笑,帽檐下的双眼倒影着一山雨幕,却冷冰冰地没有一点温度。
行走江湖,沈漓的剑上并不是纤尘不染。她也曾一剑斩落贼人宵小的颈项——但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亲眼看着一朵花渐次凋谢却无力转圜,远远要比一夜北风吹落寒香无数要更来得折磨人。
哪怕这朵花与她只有一面相逢而已。
她回忆息尧的话,恍惚发现他这一路竟然只称了自己这一次“本王”。说的却是“摧折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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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死!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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