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璇缓缓地将车停在了路边，颤抖着伏在方向盘上，向小天三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看着雨刷器一下一下地扫过挡风玻璃，听着耳中不断传来的抽泣和楚廷楷虚弱的声音。
“杜鹤名这一回是我轻信了……他朝我开枪，是拒绝了任何谈判的可能……咳咳……”楚廷楷缓缓闭上了眼，似乎希望借此可以节省一些体力，“他已经把自己的命赌上，就算死也不会配合我们的……所以当下……要么曝光阿延的事，转移执行中心的注意，趁机送走小天他们……要么再去找他的岳父谈，比起杜鹤名，他顾虑会更多，但时间上恐怕需要抓紧……咳咳……通缉令发出五天……就是问责的极限了……小心他……狗急跳墙……”
“我知道了，”蒋晗强忍着哽咽，“你放心，我们能处理好。”
楚廷楷试图笑了笑，却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咳嗽，鲜血喷到了贝丽馨和李旭的脸颊手臂，刺得他们的心脏一阵阵抽痛。
“指挥副队这个位子……交给蓓蓓……至于联络员……我之前说过的几个人选，你们甄选一下，再做决定……”
“放心。”蒋晗又重复道，“不会有问题的。”
楚廷楷又吃力地点了点头，呼吸愈发急促，努力平复了一阵，又开口道：“小隶……”
“小隶很好，我们会替你照顾他，”蒋晗无法自抑地吸了吸鼻子，“我会告诉他你在执行任务，慢慢再让他接受。”
“不……”楚廷楷说话的模样愈发困难，“不要瞒着他……要让他知道……他的哥哥为革命牺牲……死得其所……让他知道……要替我好好活着……”
“好……”蒋晗的声音轻颤，眼泪也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我会转达。”
楚廷楷又咳了两口血，惨白的脸色忽然红润了起来，精神也猛地焕发了许多，竟撑着半个身子坐了起来，却看得李旭和贝丽馨更加揪心。
他的两只手分别握着眼前的两人，举目四望，看了看车窗之外，露出了一阵笑容，说：“我一辈子都没能离开希落，没机会见见自由是什么样。好在小隶逃去了博特，现在过得也很好，我对此也没有不放心的了。只是可惜，终究没有见到圣希全面自由的一天。”
贝丽馨早已泣不成声，李旭也紧紧握着楚廷楷的手，低着头一直流泪而不言语，楚廷楷又笑了笑，说：“别难过了，七十三队牺牲的我又不是头一个，有战争就会有死亡，我不过是早点去到必然的终点。只是辛苦你们了，还要继续战斗，等到战争结束的那天，千万要记得告诉我一声。”
贝丽馨和李迅都用力地点了点头，却依旧无法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楚廷楷微笑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血色再一次渐渐退去，瞳孔也开始渐渐地放大涣散，身体终于重新无力地倒了下去，他的目光望着车顶，喃喃地说：“我早知道活不了那么久……所以先烈的话我一直放在心中……就等着这个时候说给你们听……”
话未说完，楚廷楷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周身都开始跟着痉挛震颤，贝丽馨和李旭无助地安抚着按压着他的身体，而楚廷楷则在无意识的挣扎中喃喃地继续说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
抽搐的身体终于归于平静，雨声淹没了车厢里贝丽馨撕心裂肺的哭喊，车子仍在疾驰着，奔向已经不可能挽回逝去生命的医院大楼，也奔向这座黑暗城市中唯一的一点光芒，暗淡，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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