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天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迷迷糊糊辨认出自己是躺在病床上，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却只感觉到全身的酸痛无力，一旁的魏悦听到动静，忙凑过来压了压他的肩膀，道：“你先躺着吧，别忙着起来，需要休息两天──还是你要喝水？要上洗手间？”
向小天看着魏悦柔和的神色，默默地摇了摇头，继而问道：“我跑了几圈？”
魏悦忍不住“噗嗤”一笑，说：“跑了几圈也不用跑了，你也真实在，跑不动了就跟明哥说呀，他还能逼着你把自己跑休克？你待着吧，我去叫他和任队。”
向小天一怔，还来不及阻止，魏悦轻飘飘地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任亚飞和丛明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怎么样小天？好点吗？”任亚飞微蹙着眉，眼中神色颇为关切。
“嗯……”向小天迟疑着点了点头，他忍不住想要故意表现得虚弱一点来告丛明的状，但看看一旁人高马大、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别别扭扭低着头的丛明，心里又有些不忍，只得勉强笑道，“我平时太不注意锻炼了，又太逞强……”
任亚飞短促地轻叹一声，转头看向丛明，冷声喊了喊他的名字。
丛明抬眼看看任亚飞，又望向面色尚有些泛白的向小天，上前两步，咬了咬牙，朝他半鞠了一躬：“对不起。”
向小天有些吃惊，没料到他竟会如此认真地道歉。
“任队跟我谈过了，”丛明沉着声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有偏见，也不应该故意为难你，请你原谅。”
“呃……”向小天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回应“对不起”的该是“没关系”，可是从小到大他接触的人个个都严于律己，为了不被人举报扣分，从来都不会轻易冒犯别人，他自然也就没有接受别人道歉的经验，那三个字盘桓在口中，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来。
任亚飞见状，忙接话道：“我已经很严肃地跟丛明谈过了，他这种行为是非常不正确、不利于我们战友团结的。不过他道歉，并不意味着你就必须原谅，你可以不原谅他，但是大家毕竟将来还是要一起生活和战斗，如果心怀芥蒂──”
“我原谅、我原谅……”向小天打断了任亚飞的话，抬眼看看丛明，与他目光交汇一瞬，两人同时垂下了眼睛，“我没生你的气，怪我自己太逞强……你别自责。”
丛明悄悄看了向小天一眼，然后又望向任亚飞，任亚飞稍稍松了口气，对他道：“那你先忙去吧，我再跟小天说两句。”
丛明点了点头，抬眼又迎上向小天同时抬起的眼睛，他微抿了抿唇，也再度冲他点了一下头，而后转身离开了医疗室。
“对不起，”门刚一关上，任亚飞便这样说道。
“啊？”向小天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要道歉？”
任亚飞诚恳地看着向小天：“是我考虑得太不周全了，没有意识到丛明对你的态度，所以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我有一大半的责任。”
“不不不，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怪他，更不怪你了──”向小天话说到一半，却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但是……丛明到底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我听他的话里……说我是‘上等公民’？是什么意思？”
任亚飞张了张口，轻叹一声，说：“丛明……他从前有一些很痛苦的经历，所以对现在的圣希有着很强烈的敌意。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得很清楚，你们一家人的信用积分都很高，这在他看来就与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无异，所以他对你有些偏见，这是不应该的，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不过……他自己的经历是他的私事，我不方便讲给你听。”
“唔……”向小天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又抬眼问道，“昨天我刚来的时候，小西念了一通我的资料，包括我家里人的情况也都非常清楚，你们……你们一直在关注着我吗？”
任亚飞思考了一阵，答道：“这么说也可以。其实我们掌握着几乎全国的公民资料，我们会认真分析考察人们之中谁会是我们的同志，然后想办法发展进入联盟──不只是同性恋者，一切怀有反抗专制专权、向往自由平等的人都是我们潜在的同志。我们在很早之前就锁定了你，但是你的伪装太好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和钟媛媛的关系，我们始终都不能百分百确认你就是同志。
“其实我之前考虑过发展你成为我们的伪装者，但是你的国际语能力和你的智慧、冷静和耐心也是我们急缺的指挥型人才，如果不是钟媛媛突然遇害导致你的暴露，我也不会下定决心确定你为下一任指挥副队。”
向小天睫毛轻颤，压抑着自己的震惊，问道：“你们的伪装者在指挥总部里有很多吗？能拿到全国公民的资料？还足以支撑你们分析人们行动？是侵入了KEY系统和天眼系统？”
任亚飞轻轻笑了笑，说：“并非所有的同志都是我们的伪装者，KEY集团的系统也并不一定需要所谓的侵入。KEY眼镜第一代产品上线不过三十九年，信用积分制度全面执行也只有二十九年，虽然像你们这样年纪的年轻人们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这样并不正常的社会形态，但对于年长一些的人来说，他们还是曾经见过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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