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交口结舌,曦君对左右略一示意,方才随他而来的兵卒便已起身上前将他拖下,他刚欲高声呼喝,太子曦君只淡淡道“送大人去给长公主请安吧。”
太子如此,左右再不敢多加逗留,将他挟着向外退去。昔日王都之中,他何尝不同洛京诸多仕子一样,献赋东朝,以期一晤,然太子曦君高居紫宸,他连进数篇自得之作,亦未能得蒙召见。纵使后来投诗副相,得诵帝喜爱,侍奉御驾,最近时也不过是远远一见太子仪仗便避让道旁,俯身下拜,五彩障扇前太子殿下烨然若神,却仍未曾同他有所亲近。
唯有一次,他将所得两箱私货用官家驿递传送,被御史参奏,太子曦君便加以申斥,令他补足费用,又张榜明令禁止非军国大事,不得擅用驿马及递铺驿卒。
递铺兵走递之时悬铃持械,路上车马闻铃皆避至路侧,而夜间手举火炬,亦赶路不休,往来传运十分快捷,是以朝中诸臣亦有以之偷运私货,曦君诏令不得以急脚递役夫递送私人文书货物,又定例往来使臣公干,地方补给皆可以驿券为凭,各依品级,供其食宿。这诏令虽决不是刻意针对于他,却仍令他惶恐不已,而朝中侍郎王氏,用驿递私运香料,不久后则被曦君斩杀,这便更令他心中不安。
素日纠察官员言行,太子殿下功高震世,更兼积威深重,便如姜朝神剑悬于诸人头颈之上,令人不敢直视,更如明堂之上所刻一道道律令,令人无不跪服,便是诵帝,也是多怀畏惧,大权傍落,亦不敢直撄其锋。而他虽心怀愤懑,又如何敢有所逾越。
此刻光景,他心中又悔又恨,昔日他游历南江之时,临街鬻文,自曰“为人撰文可得一箱之资”,有和尚恰好路过,见他所书,笑道“这箱必是猫儿喜欢。”他被这无名和尚嘲讽文章不通,只是猫儿所好腥臭,心中郁郁,得知那和尚乃是灵响寺中僧人,便怀恨多年,今日来使南江,正欲依诵帝圣旨将这寺中僧人尽数逮捕,一报昔年落魄之仇。可若是早知曦君在此,便是杀父之仇,裂土之功,他又何曾敢往此地。
他满头大汗,惴惴不安地被手下裹着向外退去,又听太子曦君道“各地递送使客规制格度,既有所定,南江可莫要慢待了天使,虚掷驿券。”
听闻此言,那使臣脚上一软,险些再度跌倒,却被手下扶着,踉跄着远去了。
曦君并不看他,只看了被法昂抱在怀中的猫儿一眼,那猫已变作身有三尾的欢兽原型。
这法昂的师弟,正是那上古欢兽所化,被他一直如幼童般养在身边,难怪长至七岁却仍不通言语。向来欢兽开口只吐他人心底未说之话,乃夺人声为己声,若非吞食他人声音,便是不能自己开口的。当日在山中,这欢兽正是趁青龙不备,一时吞了他的声音,方才能将青龙所藏三百多年不曾说出的承诺说出,分他心神。
见曦君面无讶色,想是早知法欢身份,法昂忙跟在曦君身后,同主持一同步入水阁。
正听主持为曦君解释法欢来历,道“七年前殿下驻跸寺中,小徒法昂在泉边捡到出生婴儿,虽不知其是何来历,但稚子无辜,不敢不救。”
水阁处纱帘挽起,正可望见山峰被一片锦云般桃花簇拥着,如罩霞光,曦君只凝视远处山峰道“此事孤当年便已知晓,主持处置,并无不妥之处。”
便听主持又道“法欢为异兽所化,老衲也是后来才知,本想将其放归山林,又恐他伤及百姓,这才将他留于寺中,它当初方化作婴儿之时,法昂曾咬破指尖,以鲜血作乳汁喂它,它与法昂有血脉相连,便对他十分依恋,更兼通晓人性,七年来,更未曾有伤人之事…”
听得此处,法昂忙道“师弟…他自然不会伤人,他为何就要伤人?”
见主持看他一眼,法昂勉强停住辩解,只看曦君神情,却听主持又道“三百五十余年前,群魔出世,有仙人铸神剑斩尽人间妖氛,正在此以灵泉淬剑,试剑于山巅云海处。神剑一出妖兽尽皆匍匐,而剑气不绝,势断流水,仙人不忍此地灵泉枯竭,点化试剑之石化为巨钟去镇压那一道剑气,法欢…这欢兽便是钟上所刻一个兽钮,本并非活物,只得了仙人一点灵力,受神剑剑气浸染,故得以化为实形。这钟上欢兽用以吞食那剑气长鸣之音,正是那镇压剑气的阵眼了。”
主持只娓娓而谈,法昂不由全身剧震,他虽早知法欢乃异兽化形,却不知根本,第一次知晓师弟来历,更是心乱如麻,却听曦君道“浴龙之期的最后一日,孤便要将这剑气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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