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响寺坐落于南江城外的妙音山上。据说山上有一灵泉,昔年姜朝开国之时,灵泉中浮起一口大钟,高一丈有余,钟身雕刻奇古,每日清晨便自鸣山中,众人以之为神,故将此山名为妙音,又在此修筑庙宇,号为灵响。因传说奇异,妙音山又沿路漫生夭桃,景色瑰丽,故而香火鼎盛。寺内也雕梁画栋,规制宏大,是以七年前曦君治水功成,未归京前,即驻跸于灵响寺内。
七年前,夜色绮丽,清泷藏在灵响寺的偏殿里,等候南江郡守诸位官员离去。曦君将这勾连南北的秦雍运河修好之后,又设置了相关监巡,以便将运河堤渠的保整岁修等务以律法固定,更借此将南江、淮南几地官场一番涤洗,故而事务颇为繁冗。
夜已三更,正殿之内几次人影晃动,终于离去。清泷心中一喜,正欲现身,却见又有两人步进堂内,原来正是崇学宫新任司正陈鸿与督查司掌使。
清泷极厌恶督查司之人,便继续藏在偏殿,不愿现身,在殿内往窗外望去,借着月色数庭外桃花。又按捺不住心思,放出神识潜去听曦君说话。
只听陈鸿正道“自殿下离京治水,已有年余,这秦雍运河业已凿成数月,不知殿下何日起驾回京?”
又听督查掌使亦言道“殿下修河治水虽功在百姓,却委实离京太久。洛京初定,圣驾回銮,殿下本应留在京中处置相关事宜。今日虽成万民千秋之功,却恐今日失洛京今之势。”
“正是如此”陈鸿与掌使意见相合,不由更加激动,口中毫无忌讳,道“治水之事,虽殿下亲为,却终归是圣上朝政,来日也不过是今朝之德。而五殿下于洛京之势,却是蔚然可观。”
曦君这才问道“毓丹在洛京如何?”
此言一出,陈鸿语气更加急切“五殿下与圣上同赴蜀中避难,同历忧患,本就亲厚。如今,在陛下心中,对他恐怕要更为爱重。”
掌使为人缜密,更察曦君心思,道“毓丹殿下一向行事合宜,未有失德之处。”
曦君这才笑着摇了摇头,道“洛京之功虽始于孤,功成却未必要在孤身。”
陈鸿见他如此神情,不由长叹一口气,道“殿下当真如此决断?”语气复杂难解。
清泷不知朝政,听他几人对话也好不无无聊,唯烛光掩映之下,曦君发若流檀,神华烨烨,引得他不愿将灵识收回,顾看多时。
山寒气清,寺中桃树晚绽,却开得极盛,又有诸多信众将红绸绑缚其上,作祈福之用,夜色幽沉,殿内灯烛倒映其上,只一树燎然如火。
想到夭桃片片跌坠,落入曦君怀中,眷人襟袖,清泷便觉指尖亦存残香,更觉烛下看来,曦君便如夭桃幻形,被无数心愿化作红绸紧束,灼人心魄。
只听曦君道“应汝之奏。前几日凌汛已过,既然江淮无事,孤不日便将返京。”
二人见他答应,果然喜不自胜,曦君又安慰称赞几句,引得两人数日奔波疲惫竟也全消,与曦君谈论许久方才离去。
陈鸿二人既去,已过寅时,清泷方才现身步入正殿,与曦君相见。
见曦君衣冠端正,虽整夜耗神未眠,仍双目粲粲,并未露出丝毫疲态,心中更是喜爱他这湛然若神的样子,将适才手中折下桃枝放在曦君膝上,主动道“阿曦尽管放心,方才除我之外,绝无他人窥探。只是那些人怎如此麻烦?”
又道“那掌使好生厌烦,说了这半天也不离去。当日便是他带着手下前来抓我。”
曦君见他入内,不由笑道“劳卿久候,他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清泷莫要怪他。”
他笑起来,就仿佛骨子刻着一种天生的、让人永远信服的镇定,让清泷见了他微笑的样子,只想将他拆吃入腹。
但此刻清泷却也只道“奉阿曦的命令么?那我更要怪他。他若不来,阿曦便会早一日亲自来找我,早些装作受伤故意让我来救,我就能早一日与阿曦见面了。”
他心中对人间事务毫无兴趣,也不懂其中复杂,只凑过身前,抓住曦君宽袖,覆到脸上嗅弄,道“想了一夜,果然有桃花的气息,还混着点檀香。殿外也有桃树,写满了痴人心愿,缘许三生。”
随即不待曦君动作,便将衣袖放下,躲到桌案之后。
曦君见他动作迅捷,暗暗好笑,只将那桃枝拾起。指尖桃花柔嫩,他微微一笑,将桃枝投入案上玳瑁釉的黑瓷瓶中,道“那桃树被红绸绑得太紧,开不了花,前日命人松上一些,果然好些。”
遂见清泷从怀中袖中取出许多东西摆在案上,故作踌躇,道“阿曦要回洛京,若是觉得我跟去不便,我便不去,或是要我化作小龙相随,想也无人察觉,也是可行。”又颇不舍道“阿曦可要休息?”
曦君见他这般,更不欲与他多谈京中朝务,只道“不必,已定下辰时启程,午后与地方族佬去巡看天渠。”
天渠正是一段秦雍渠中的一段,清泷虽不知晓政务,却知曦君为修天渠所耗心血之巨,也不劝他休息,只道“那阿曦只除下左肩衣饰即可,我针灸一番也可快些。”
曦君微微颔首,便将衣衫除去,露出左肩,让清泷在其上施针。
那颈项颀长白/皙,毫不反抗的裸露在清泷面前,也如一截柔嫩桃枝,清泷心中狂跳,此时却只得暂稳心神,将数十枚银色细针,依次刺入曦君后背、左心四周及头上。他念动咒术,瞬时银针熠熠生辉,放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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