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发抖,一时之间,竟开始考虑:至少那弟子还没看到我。现在走了,只是孙家找我麻烦。可日后去秦、去吴,总能躲得过追杀。可如果惹上归元宗……
心里转了一圈,只听“噗通”一声,回身看去,竟是方才不可一世的归元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楚慎行。
而楚慎行收回日影剑,手指在剑面轻轻擦过。
日影剑雀跃地在他手中发起一阵鸣声。
楚慎行心想:好久不见。
因熔炼时加了块玄星石,所以一定要说的话,日影剑也是一把灵剑。
灵剑皆能认主。日影剑已经认出了楚慎行,知道这也是自己的主人。
它没有太多神智,想不到为何此处竟有两个“主人”。
楚慎行转身,把剑还给秦子游,夸:“是把好剑。”
他自己画的隐匿符,自然对楚慎行不起作用。
秦子游看他,眼神惊喜、仰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一如在归元宗的三百年间,楚慎行看宋安。
那会儿楚慎行以为宋安志向高洁,秦子游也会以为楚慎行行事磊落,救人于危难。
少年深呼吸了下,勉强压住心中喜意,将日影剑重新收入鞘中。
他显然有很多话想说,可视线转向地上青年人,还是心存顾虑,怕自己这会儿说了什么,会给楚仙师带来麻烦,最终没有张口。
眼见楚慎行蹲下,显然要盘问青年。再看四侧情况,虽然看不到柳叔和孙胖,但在秦子游想来,柳叔是老江湖,知道轻重,一定已经在照料好友。一路走来,秦子游对同行人颇为信任。他知道有些修士也会像自己与孙胖、兴昌那样结伴来郢都,路上却会为了一株灵草、一只灵兽大打出手。可自己结交的友人不会如此。
所以秦子游对孙胖的状况不算忧心。
他转头,视线落在魏郎和月娘身上。
在楚仙师与归元弟子斗法时,月娘跑到魏郎身边。魏郎膝盖以下的骨头已经碎成一段段,脚更是直接被碾成肉泥。如果是凡人,恐怕早就痛到昏死过去。但他身上有薄薄灵气,俨然是个修士,于是还能支撑。可此刻的支撑,对他来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魏郎额上冷汗涔涔,被月娘揽在怀中,说不出话。
月娘痛苦呜咽,眼泪滑落,泪水滚过的地方尘霜尽褪,露出下面白皙皮肤。
她尚不觉。
秦子游想了想,走上前去,抬起魏郎的手,在他手心放了颗回春丹。
回春丹能肉白骨。只是秦子游买到的不过是下品丹药,他自己也只有三颗。此前不曾吃过,不知道这么一丸对魏郎来说有多大用处。
看着突然出现在魏郎手中的丹药,月娘微微一怔。她正想说什么,忽听背后传来一道清冽嗓音,道:“那个不行。”
楚慎行走来,看一眼魏郎的伤势,眉尖微拧,对秦子游道:“师尊平日教导,你都学到哪里去了?治这种阵伤,得先理顺他经脉。你来。”
秦子游听前半句,略觉困惑。但一转念,他想到:楚仙师大约是要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秦子游接口:“师兄说的是。”
说着,他低头,去帮魏郎梳理经脉。
听到这里,柳叔七上八下的心稍有回落:至少知道隐藏身份,还不算无可救药。
孙胖靠在柳叔胸上,此刻已然气顺,可仍然虚弱。
柳叔趁机在神识中说:“少爷,今晚这事儿,你实在太冲动了。”
孙胖长叹一声,不知想到什么。
另一边,秦子游动作的同时,楚慎行把阵峰青年的罗盘捡起来,重新拼在一起。
他看过青年在房中布下的阵法,想了想,对其中几处略作改动。
对布阵一事,楚慎行谈不上内行,但他能觍着脸说一句,自己好歹比这青年会的多些。三百年大师兄生涯,五百年崖下别无他事可做、只能在心中一遍遍推演,打发时间……这一切相加,楚慎行自认于阵道谈不上精通,但也能熟练地用这碎掉的罗盘,改变屋中灵气分布。
转眼,屋中其他人都觉得,四周温度似乎升高不少,心中发燥。
秦子游灵气正撞到魏郎经脉淤塞处。他耐着性子,慢慢向前,把青年碎裂的经脉拼在一起。这是个极其耗费精力的差事,没做多少,秦子游额上淌下汗水。
汗水尚未滴落在地,就被一小片叶子接住。
秦子游眨了下眼睛,想:楚仙师着实细心。
他动作间,魏郎紧咬牙关,不愿呼痛。
等把灵气分布改到自己需要的状态,楚慎行手指勾了勾,秦子游袖中飘出一个玉瓶,刚刚被少年塞回瓶中的回一颗春丸滚到楚慎行身前。
一团炙热灵气中,回春丹融化,分成两滩灵液。
其中一滩被拨到一边冷却,冷却之后晃回秦子游袖间。
至于另一滩。楚慎行看着,在自己识海中翻出一个丹谱,问柳叔,有没有其他几味需要的灵草。
柳叔有些看不透楚慎行要做什么,踟蹰片刻,最后一咬牙:都走到这一步了,再要脱身,恐怕楚仙师会先把我钉死在墙上。
于是他解开芥子袋,拿出灵草。
秦子游还在抢救魏郎,没看到这一幕。孙胖倒是看了个全场,总算看懂,原来楚仙师是在炼丹。
没有丹炉,却能炼丹?
一盏茶功夫后,回春丹变作另一丸丹药。楚慎行端详片刻,不太满意:只是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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