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在场馆里坐了很久。
他其实很少见到比赛后的场馆。
当人群消失、灯光黯淡，当幕布落下、音响寂然，原本火热遥远的舞台就骤然沉默下来，那份沉默令它与身边的席位融为一体，成了某个普通建筑的一部分，木讷得令人吃惊。
坐在台下远远地仰望，其实根本看不见什么，只能望见一道道炫目的光柱，和繁重的机器。想见的人被隔在人山人海之外，一根头发丝都不会露出来，可是从屏幕里瞥见他皱眉或展颜的样子，却还是心满意足的。
是吗，萧冉百味陈杂，这是你们的喜欢吗？不掺杂任何的欲望，只是单纯的追逐，一场从青春开始的旅途，懵懂时踏上征程，成熟后依然不能放下。
他无数次站在台上，万众瞩目，脑子里转动着各种战术、微操、甚至是今晚吃什么，却从未将底下乌压压的人群看进眼里。
那些哭着让他别走的观众，亲手做了礼物寄到基地的粉丝，熬到三更半夜只为抢首评的网友……太陌生了，萧冉想，可仔细回忆，又仿佛多到占满了生活的缝隙，信手拈来。
萧冉从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站起来，踟蹰良久，脚步还是迈向了场外。
他沿着过道走，两边留着的一排昏暗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又窄又长，鞋底敲在台阶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沉闷声响。在即将达到会场门口的时候，他蓦然想起了一个人。
萧冉的眼神落在身后的选手通道，上面亮着的标识让他呼吸一窒。
你也是吗？单烟。
·
青年猛地停住脚步，骤然回头。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走在他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嗔怪道：“干嘛啦你，吓人家一跳。”他又瞅了一眼青年，好奇道，“你在看什么呀？”
青年抿唇不语，眼神直勾勾盯着外面。他五官深刻，压低眼睑的时候便显得格外阴鹜而锐利，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于是虽然已经磨合了一个多赛季，落落依然不敢直视这个ADC的眼睛。他顺着AD的眼神望去，空荡荡的通道尽头是直连观众席的出口，现在这个点肯定已经空无一人，灯也早就关掉了，与明亮的选手通道相比，就像另一个世界。
落落不知道一个出口有什么好看的，岳毓更是直接，直接敲在ADC头上：“看什么看，第二把非要拿薇恩秀，前期被压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演呢，回去打十把韩服rank再睡觉。”
青年这才转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荆棘笑着让他们快点走，订的时间要到了。青年瞥了他一眼，丢下一个嗯，掠过身边还在不停追问的好奇宝宝落落，径直往前面走去。
“你为什么要回头啊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单烟！快告诉我呀！做人不能这么不道德！”
告诉个屁。
单烟有些崩溃地想，居然幻听到萧冉的声音。
我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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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伙饭总是吃的很慢，气氛也不好，吃着吃着就有人红了眼圈。一场走下来，饭都凉了也没人碰多少，地上却摆满了空掉的啤酒瓶。
出人意料的，最能喝的竟然是落落。这个一米九嗲兮兮的东北汉子，抱着荆棘不撒手，边涕泪横流地嚎荆棘我舍不得你啊边抬手吨吨吨喝完了两大件青岛，荆棘被他捂得喘不过气差点当场去世，场面一度失控。
空无看着好不容易从落落魔掌中逃脱出来的荆棘又被赵泽拉住衣角，还要手忙脚乱地照顾已经喝吐的上单四月，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其实这个队长应该是他的。”
“这个人太温柔了，”空无摇摇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褒贬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叙述，“没有锐气，进取心不足，谁有麻烦都第一个冲上去帮忙，也不管别人领不领他那份情。”他吐出一口烟雾，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感伤和遗憾，以及一点点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轻蔑和不甘：“可战队建立初期，所有人都仰赖着他，希望他能带领我们走向一个新的未来——他却退缩了，说他的队长另有其人——屁话，只是不敢承担责任而已，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空无摁灭烟蒂，摇摇酒瓶，喝干最后一口，打了个充满醉意的酒嗝：“但我，还是很舍不得他……我……”
我什么呢？空无却没说下去了。只是单烟来DN半年，却从未听过荆棘喊过空无一次队长。荆棘脸上永远是平静的、温和的笑容，像一张长在脸上的精美面具，宽容同他的坚持一样写在脸上，沉默有礼，却分毫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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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饭吃下来，想喝醉的醉得不省人事，不能喝的也成了软脚虾，几个人没骨头似的拧成一团，高声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荆棘和单烟来回几趟才把人搬上车，几个喝得死沉的猪在车上也不消停，回到基地的时候两个人都快累瘫了。
单烟把最重的空无和落落扛上楼，偏头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差点没嫌弃得吐出来。他飞快地冲了个战斗澡，热气将不多的醉意尽数蒸发，他撑着墙壁，血液上涌，难受得要命，头脑晕沉沉的。
但还是要训练。
十把薇恩，韩服。
荆棘换鞋的时候碰见正往训练室走的单烟，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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