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下去，月亮如钩，星子三五。
黎小满终于哭累了，抱着小黄趴在张思睿腿上，张思睿跟白天曲坐在院子里聊天。
“天曲，”聊了些有的没有后，张思睿忽然问：“你准备把酒厂卖了是吗？”
“嗯，”白天曲应了一声，“你爸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到了。”
白天曲找了个凳子把腿架起来：“我不会待在这里，又不喜欢酿酒，还不如卖了给要用的人。”
“是吶，”张思睿怅然地长叹一声，“回来你很不习惯吧，又无聊又不方便。”
白天曲想了想，回答：“也不是，只是我可能更习惯城市生活而已。”
片刻后，又说：“我爷爷还不知道在下边怎么跳脚呢，他肯定骂我妈和我爸，看你们俩生的败家玩意儿，老白家的裤衩都要被他卖了！”
最后两句白天曲故意压着嗓子，模仿他爷爷说话的语气，张思睿被逗出笑声，连黎小满也觉得好玩，偷偷把脸捂在张思睿怀里笑。
老白家的裤衩是白思平的口头禅，邺水镇人皆知。
白天曲觉得这裤衩，他也就卖了半边吧，还有半边在隔壁，都发展成中国500强了。等他死了去那头，也只用承担他爷爷和他爸妈的怒火，其他的白家列祖列宗，估计不会有什么反应。
就是不知道卖了能不能够他在顺城付个首付。
然后他又想到，张思睿好像没比他大多少，应该也就刚刚三十二、三的样子。
他好奇问：“小三，你呢？为什么会回来？”
“我啊，”张思睿思忖片刻，“我妈去世，没人管我爸喝酒，衣服没干就穿，人都是馊的，就回来了……不过，像我这种读书不中用什么都不会的，在外边也混不好，回家起码还能照顾家里。”
白天曲听到失笑：“三儿，你怎么这么说自己，我觉得你挺棒的，真的！”
“呵呵，”张思睿扯出个假笑，“骗我吧你就，反正回来的年轻人，要不就是在外边待不下去，要不就是家里有负担，不是有其他原因，外边花花世界谁愿意回来啊！”
“你之前在外边做什么工作？”白天曲问。
“就公司的职员啊，换了好几个，还卖过保险，”张思睿说，“我大学踩着最低分数线进去的，被调剂到社会学，出来根本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公务员呢我这智商又考不上，反正都是工作挑我不是我挑工作！”
调剂？
“那你最开始想学的是什么专业？”
张思睿突然扭捏不答。
白天曲更好奇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纠结一会儿，张思睿似终于下定决心，说：“那我说了，你不准笑我。”
“肯定不笑。”
“……生物。”
生物？
白天曲还以为会是什么会计金融之类的，他问为什么想去学生物，为了酿酒吗，张思睿却死活不肯再说。
就在他们俩争辩时，张梦德散步回来了，看他们在聊天，笑眯眯说：“你们继续，继续聊，我睡觉去了，继续啊继续！”
你爸怎么看起来怪怪的，白天曲看张思睿，张思睿一脸糟心。
电光火石间，他一下想到什么。
“你爸？”
我天！这个猜测太可怕了！
“不会？”
张思睿拿眼睛白他：“你才看出来啊！否则前两天怎么会让我和你去踏青！”
白天曲先是震惊，过后便开始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你爸是觉得我们俩很配吗？”
“只要是两条腿儿的男的他估计都不挑，”说到这个话题张思睿面如菜色，“要不是不能跨物种，否则黑虎估计都危险。”
黑虎是隔壁田大爷养的大狼狗，高大英俊还威猛。
白天曲临睡前收到迟秦的微信添加申请，拍了拍自己脑门，之前都在想什么，居然微信都忘了加。
——明天几点？
——要不你发个定位给我，我自己过去，接来接去太麻烦了。
——我住得有些偏，你找不到，我来接你。
——要不，十点？
——可以。
迟秦的微信名就是本名，头像是一幅青山，确定完时间，白天曲点进他的朋友圈。迟秦发消息的频率不多不少，一两个月一条，大多还是各种山，雨中的，晴天的，清晨的，傍晚的，间或夹杂几条公司产品介绍。
白天曲自己的头像是红烧的照片，像人一样靠坐在沙发上，斜睨着镜头，特别酷炫拽。
第二天一早，白天曲没有图方便继续穿曲丰的T恤，换上了自己的衬衫和裤子，做客嘛，得注意形象。他也懒得再出去吃早餐，桌上是张思睿给黎小满做的甜酒鸡蛋，黎小满还在刷牙，他就抢过来自己吃了。
张思睿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做，直接再去煮一碗。
过了一会儿，张梦德洗漱完来厨房找吃的，张思睿给他煮面，看到白天曲碗里还剩一口的甜酒鸡蛋，他忧心忡忡：“天曲，虚啊？”
白天曲差点没一口呛死。
要是昨天不知道张梦德想撮合他跟张思睿的念头，估计他还不会多想，但现在，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劲。
恨不得抓着张梦德肩膀大吼：“老子不虚！一点儿都不虚！比邺水河大桥的桥墩还梆梆硬！”
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
张梦德的脸皱得更厉害了。
差五分钟十点，迟秦电话打过来，说在门口，白天曲说：“我出去一趟，不回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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