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电影吗？在T市的时候我们谈过的那一部，下个星期六晚上有一场点映。”
“啊？”林行的表情带着点惊讶，随即又变成惊喜。
“好啊，去，正式上映还得等一段时间呢。”
之后他们有说了些别的，全是轻松的话题。没过多久程英柏起身离开，来的时候提着的纸袋子此刻被他提在手上带离。他系好围巾，推开门走出去，在门关上之前挥手和林行说再见。
有一趟电梯恰好停在这一层，里面的三个人走出来，他站进去，电梯门徐徐闭合。袋子里静静躺着那个黑色手帐本，他取出来看了看，又叹一口气放了回去。在来这里的路上，他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它还给林行，但是门一打开，暖色灯光倾泻而下，看见林行笑着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坚持了一个星期的念头就那样轻易地退缩了。
再等等。
餐桌上的东西是林行认真准备过的，锅底是清汤，饮料是汽水，鱼类准备了很多，还有一盘新鲜大颗的草莓。林行看起来很开心。
再等等吧。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林行若有所思地抱着一只抱枕，样子有点呆。袋子就在手边。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绝情地说出“还给你”这三个字，也预想出林行可能会有的反应，狠下心想要开口，视线一转，林行正偏着脑袋打量自己。一瞬间的心软，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个请求，一次约定。
银白的月盘悬在高空，俯视着穿梭在高楼之间的熙攘人潮与斑斓车流，温柔地投下月光。出地铁站的时候，程英柏仰头看见它。置身于芸芸众生，他忽然感到一阵轻松，存放在袋子里的过去使他心里涌上一股温情。或许今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感受，这样的释然与坦荡，仿佛完成了一次坚定而长久的选择。
视线从窗外高悬的圆月收回，林行的情绪渐渐平复，他以为会发生的事并没有发生。在餐厅打开窗户时，他经过程英柏放置纸袋的座位，就是那么有意无意地一瞥，他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看到那个黑色封皮的一瞬间他还有点迷糊，下一刻在脑海里思索出它的身影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这是什么，这意味着什么。
程英柏大概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它还给自己。林行在原地站了几秒，思绪混乱。
这是要和他划清关系吗？在他发觉两人越来越亲近的同时，程英柏也猛然反应过来了吗？或许那天之后程文涛找他谈过话......那么这个本子一直被他放在哪里？会不会拿出来看呢？如果程英柏今天要还给他，是不是决定以后都不会再和他多有交集了？
一个个问题飞快地在林行脑海里闪现，不等他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便取代了他正想着的这一个，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想到，也没有得出任何结论，甚至那些问题也变得模模糊糊，一片一片地串在一起，像一团环绕的黑雾，迷住了他的心脏和大脑。
他打开电视想要使自己镇定一点，在程英柏提及此事之前保持从容，这样至少不会太难堪。
现在讲的是土星，旁白正在详细介绍它美丽的行星环，远远望去薄薄的一层，近看是密集分布的尘土和细碎岩石。高中的时候，地理老师在课堂上介绍过这些，并给同学们展示了许多图片。
林行避免让自己去纠结大脑里杂乱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程英柏坐过来，看样子是准备和他谈话。
林行悲哀焦急，却不能做点什么。他不能主动提起，不能自己给自己判死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终于等到程英柏看向他，他们对视，程英柏眼神柔和。
“去看电影吗？在T市的时候我们谈过的那一部，下个星期六晚上有一场点映。”
是完全不同于想象的话，林行又惊又喜，按捺着雀跃侥幸的心情，表面淡定地接受了邀请。现在他终于缓过气来，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他刚才实在是很害怕，好在程英柏没有让那样的情况发生。但伤感的心情还在，一想到程英柏曾认真打算用此和他划清界线、保持距离，他就一阵心酸；可他又想到程英柏那时的温柔，忍不住猜想他当时在想着什么，是否仍怀有爱意，才阻止了一场绝望的发生。
这不算什么，林行揉揉脸告诉自己，他本就不指望程英柏对自己还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林行站在洗手台前刷牙，装在睡衣里的手机响起微信的消息提醒，他用左手摸出来看。是程英柏发来的，简简单单两行字，让林行在满嘴泡沫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掉下眼泪。
“抱歉今天带错了东西，下次再把原本要带的补给你。”
对话框弹出新消息，那头又发来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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