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对方的态度清清楚楚，但林行总能以自己的方式从对方身上获取到想要的感情回馈，这是知足，也是得寸进尺。六年之前是这样，六年之后却不是。林行放松地把自己浸泡在温热的水波里，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尝试结束，林行想，结局早就出现了，没必要再拉着退了场的程英柏多演一出。
林行在C市又留了几天，做好行程规划之后开始了自己的旅程。旅行是很好的休息方式。
往后的一个多月里两人没再联系，再有交集是在林行天南海北地和要好的朋友们一一见了，把想去的地方去了，拿剩下不多的钱买了张高铁票回C市见唐云的时候。下午四点，林行走出车站，看见的不止是唐云，还有站在她身旁一身休闲装的程英柏。
唐云笑着来迎林行：“你哥刚好也来接朋友，顺道载我来了。”
程英柏接的人林行也认识，徐如云，是程英柏高中时候的同学，曾经在Z市见过几面。四个人凑一车，程英柏做一回免费司机，挨个儿送人。徐如云是个爱来事的，知道唐云的程垚的学生之后就张罗着四个人今晚一起吃饭。程英柏带着墨镜从内后视镜里看见坐在后座的林行笑着点点头，唐云也赞成，便也说好。
吃饭的地点定在了离徐如云住处不远的中餐厅。途中唐云在微信上问过林行是否介意，林行说没什么，自己没那么念旧，过去的事已经不再介怀。唐云这才放心。
用餐的气氛很融洽，几个人就着生活工作聊了许多，都默契地没怎么提起感情。其间程英柏问起林行的旅行，林行照着表弟该有的样子做了回答，顺带聊了几句家里的事。能看出程英柏有明显的宽慰神情，林行便知道这样做没错了。
离开的时候依旧是程英柏把人载着送回去，林行是最后一个。初秋的夜晚，晚风悠悠地吹着，带着凉意灌进车厢里，林行哆嗦了一下。程英柏关了车窗，空间密闭起来。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林行莫名地有些紧张，只看着窗外划过的一盏盏橘色路灯，半响开口对程英柏说：“哥，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你别介意”，林行转过头很轻松地对他笑笑：“过去的事以后都不再提了。”
“嗯，好。”
话说到这个地方就已足够，林行没再深入展开说什么，开始和程英柏聊最近的打算。
“我想了想，还是麻烦你帮我介绍房子。我打算先接单子做一段时间。”
“可以，我尽快帮你找到合适的，面积地段之类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
“好。”
“嗯，钱还够用吗？”
林行笑，程英柏当真是完全把自己当小辈看了：“够用的。”
下车的时候林行提着行李站在车窗外和程英柏道别。温暖的路灯光下，程英柏整个人都柔和起来，这是他作为长兄时的模样。
“别忘了还有我们。”程英柏最后这样说。
或许他和林行一样，知道在他们单独相处时，“家人”是一个带着伤痛的词，于是他说“我们”。林行感谢他的体贴，越发明白维系这样普通的兄弟关系是多么正确且重要了。
席间林行说要学画画，程英柏大概能猜到一点原因。林行从小学开始接触动漫，十几年里一直喜欢着，所以想学学相关，但估计不太会作为将来的职业去发展。
在林行即将进入高三的那个短暂暑假里，程英柏和他一起看了不少热血动漫。两个男孩一起沉浸在打斗与智斗并存的精彩世界里。在分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程英柏都会忍不住回想起那段时间，开始显露出爱撒娇本质的男朋友，以及和他一起度过的一段段漫长而短暂的光阴。
他曾问过林行想要从事的职业。那时候林行正对社会心理学感兴趣，于是回答他：“如果我的热情还没有转移，可能就专心做学术吧！那我以后可能不会太有钱，麻烦你多赚一点咯。”林行笑着，扑过去抱住程英柏，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闷着声音说了句什么，程英柏没能听清。
“什么？”
林行抬起头，把下巴放在程英柏的肩膀上，往他的脖子上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希望我们那个时候还在一起。”林行算是家庭观念淡薄的人，和程英柏在一起时顺从心意，没什么顾虑地放任自己的感情，坦坦荡荡地追求对方。但就算这样也依旧要面对“家庭”这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那是程英柏和他交往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沉默。决定在一起之后，他们没再说起过这个话题。一瞬间被拉回现实，他又一次感到自己正面临着无法解决、难以取舍的困境。
要怎么做到对家人和喜欢的人都负责呢？那时的程英柏还无法回答。
他伸手搂住林行，亲亲他的额头：“嗯。”
在经济和感情都尚未独立的年纪，他们犹豫彷徨，最后在压抑爱意的平静生活和在末日来临前相爱之间，固执而坚决地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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