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立,朝他鞠躬问好。
“王淮?”边荀碰了碰坐着发呆的同桌,全班同学都好奇地朝他们这个位置看来。
王淮抬着头,眼睛睁得死大,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手心满是汗,头疼得快要爆炸。
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站着,老师没说“请坐”没人敢坐下,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边虞也看着王淮。
王淮呆呆地看着高高站在讲台上的边虞。
这个西装革履体面的人曾穿着洁净的白大褂,在一间只有医疗床的狭窄房间里,将一整针管的不明液体注入他被捆住而无法动弹的手腕上。
脑海里闪过许多破碎镜片的画面……失去双亲至遇见叶阳的那一个月里,他竟然也曾那样发自内心地笑。
只是那笑容一闪即逝,倏地铺天盖地的血色笼罩下来,铁链、电线、胶布、针管,痛到极致又被无法宣之于口的惨叫声、在不见天日的高楼边缘摇摇欲坠、忘记自我的毁灭与新生……
他一定要…一定要找个谁都找不到的他的地方,把那些事全部扼杀在自己脑中,死也不让人知道。
边荀伸出手却抓不到他,着急地大喊:“你去哪!”
话音刚落王淮就冲出教室,他从三楼跑到一楼,四处张望,所见都是人,或嬉戏打闹或满面愁容,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像灰尘拂过一样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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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课结束,三中除了留宿的其他都走了。
门卫把门锁上,泡茶聊着饭后闲话。
太阳就要落山了。
昏黑的走廊,叶阳因奔跑而喘着粗气,看着蜷缩在走廊尽头角落的小身影。
王淮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雕塑一般死气沉沉。
叶阳一步步走到他前面,鞋尖碰到他鞋尖才蹲了下来,手伸出去,悬在他头顶。
只是摸,不抱的话,也是可以的吧。
“找了你很久了……”叶阳不问发生了什么,摸着他的头,柔声说:“我们回家。”
王淮的单车留在学校。
叶阳拜托门卫大叔开门,载着他回家了。
王淮的情况很不好,进家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他走进浴室坐在洗手台下,抱着双膝,视线不知落在哪处。
叶阳一直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坐在他身边,问他晚饭要吃什么。王淮无言地摇头。
叶阳只好自说自话,说南方夏季很长,九月还穿短袖,他长这么大没见过雪,被冰雹砸过,单车是他自己暑假打工攒钱买的……一直说到八点,说得口渴了,站起来想给王淮也倒杯水,刚走出浴室背后就传来“砰”一声响,然后是上锁的声音。
“行,你呆着吧,我就在这里。”叶阳也不去倒水了,背靠着门缓缓坐下。
王淮靠在门后,指甲深深陷入手腕的肉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抽搐,他声音沙哑,虚弱无力,透着近乎绝情的冷漠:“你不要管我。”
叶阳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浴室钥匙,拿阿米替林过来,但他只是坐着。
他觉得吃阿米替林的王淮才有病。
蝉鸣蛙叫,天井外的天空,干净无云的夜空,星辰闪烁,包围着明月。
两人隔着一扇门,又靠着同一扇门,不知坐了多久,门从里面打开,叶阳毫无防备往后倒去,幸而有一双手贴在他背上,稳稳扶住了他。
那双手冰冷,还微微颤抖。
叶阳听到他说“对不起”。
细若蚊声。
叶阳问道:“好点了?”
“嗯。”王淮越过他往房间走去,路过厨房时叶阳问他要不要吃饭,他说饿过了不想吃。
王淮蹲在地上,从行李箱里拿出阿米替林,倒了好几颗,抬手就要直接放进嘴里吞下,手抬到一半却被人握住了。
药片全掉在地上,他愣愣回头。
叶阳说:“你没病。”
声音很轻,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那么的理所当然。
王淮眼眶瞬间红了。
边虞是比江子然还要恐怖的恶魔,江子然可以打他,痛也只在□□上,但是边虞不一样,他根本不用动手,甚至只是站在他面前,只是无意的一眼便可瞬间将王淮的外壳从里到外击碎,那些已经根深蒂固无法除去的噩梦,化作血盆大口的怪物,将他整个人吞没。
“起来,王淮。”叶阳把他拉了起来,也不知是力气使大了还是王淮自己要填进这个怀抱,两人竟就抱在一起。
叶阳实在没办法在这时候发作什么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的毛病,顺从地抱着他,有节奏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你没病,不用吃这些东西的。”
王淮的身体渐渐不抖了,声音却颤抖得厉害:“我难受……”
“那就睡觉,睡一觉就好了。这里不是北京,你在a市,在我家,睡的是我的床,你都忘记了吗?”叶阳把他拉开,手移到他头顶轻轻摸着,“你看看这里,看看。”
王淮也不知听没听懂,现出疑惑的表情,说:“他会带那些东西过来吗?我头很痛,不要了。”
“谁?”
“医生……”
外面突然传来开门声,是叶清回来了。
“哪个医生?叫什么?”叶阳着急地问道。
王淮从心理课开始就不正常的,那时候唯一不同寻常就是那个心理导师!
叶阳推开他,抓着他的肩膀,近乎逼问地说道:“是不是边老师?是不是?你认识他?!”
不能怪叶阳反应太大,只是王淮很少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他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太担心王淮了,很想快点从他嘴里挖出今天这处闹剧的真相!
只是很可惜,王淮像被按了关机键的机器人没了反应,只专注地看着叶阳的眼睛,一声不吭。外面传来水声,叶清在洗澡。叶阳问了几遍就放弃了,自言自语说:“应该不是,是我想多了。”
王淮开门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好了,他根本没好,只是不想碍着叶清加洗澡而已。.
折腾了一晚上,叶阳已经很累了。
他心理课都没听,见王淮冲出去便也跑出去,跑到车棚看见王淮车子还在,在学校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慌乱之际忽然收到边荀的消息——他说查了学校闭路,王淮没出学校。
可叶阳连学校的女厕都闯过,就是没有,他忽然鬼使神差想到行政室对面的走廊。
那里没有教室,因走廊实在不是个好藏身的地方所以被他忽略了。
下午六点多了,空旷的校园跟废墟似的安静。
昏暗的走廊尽头,王淮蜷缩成小小一团,晚风把树叶吹得沙沙响,有好几片掉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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