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叫苇子沟,从城里出来坐了三个钟头大巴,下来再转面包车。路两边的景致渐渐荒凉,雪倒没积多少,算起来是春天了,野地里阳光好,雪水化开,土地颜色更显得深。
探视时间按规定一周一次,不过劳教所也讲收入,没什么特殊情况天天都能来。问过接待的管教,一次50分钟,也比规定延长了。李其放坐在小房间里等着,这不能吸烟,他把两只手摆桌子上,仔细打量。没过多久门开了,抬头看见陈初跟在人后面进来,才露了半个头就对着他笑,伸手偷着招招。李其放一下子泄了劲一样,肩膀一软,也笑了出来。
管教把人领进来就出去了,那头的门上有个小窗户,他过一阵探头看看。李其放跟陈初对着看了半天,一直笑着。他不是想不起来话,就是等着他说话。“你过来啦。”陈初叫他。李其放伸手想去敲他的头,桌子隔着够不着,意思了一下放下来了。
“你就这么自做主张吧!还喊着别人自私,自己蹭蹭的跑回来乱折腾,你就不怕真出什么事?现在舒服了?呆这里面能好过?”
“你担心啦?”
何止担心,简直死过一回,李其放在心里嘀咕。陈初抓抓头,他说他主要是觉得这件事不揭过去不行。那天他人在火车站,其实已经排队准备买往上海去的票了。他站在队伍里,跟着一群人慢慢往前挪,总觉得前后都没有着落,心慌的厉害。他想起来李其放跟他说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后来他就从人群里出来,用公用电话打给他,是刘媛接的电话。
陈初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已经下了决定,他觉得一个男的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的确是平行线,需要各自撑起各自的生活,这样才能并行下去。如果他始终这么乱七八糟的,就没有办法一起走下去。李其放听到的重点是刘媛接了那个电话,他咬牙切齿了一下,怎么就在那时候睡死了。
“我在这里面挺好啊,生活规律,劳动规律,还有好多东西要学。我现在编篮子的手工水平一流,出去说不定能拿来混饭吃。就是每周都要学习思想课,挺烦人的。”陈初像是学生在讲学校里的事一样自然,最后还趴前一点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我们管教跟我哥是小学同学,好玩吧。”
这个郝建军说过,他嘴上说这死小子脾气大,让他受教育去,结果还是托了关系人情请人看着他点。李其放指指自己脸上的伤,示意见过他哥了。陈初吓了一跳,问他们怎么打起来了,接着开始兴致勃勃的关心两个人的胜负。李其放毫不脸红的表示自己赢了。
他看着陈初在面前,活灵活现,会说会笑,心里面总有热热的感觉一波一波的涌过,像是伤感,更像是幸福。李其放伸出手去,想握他的手。知道门外有人看着,两个人都不敢太大动作,手碰在一起,只有指尖紧紧的挨着。轻而又轻的接触,重而又重的亲昵,时隔多日,那些说不出算不清的情绪,也都沉浸在这一点细微的缠绵里。
“出来之后,跟我回去吧。”李其放问他。“好。”陈初回答。
“你现在的学校没办法上了,我在那边给你联系好了,私立高中,插班生,档案转过去就行了。我跟你爸妈都打过招呼了,我告诉他们你去打工的时候跟我公司贷了助学金,所以学费全包,上出来跟着我干活就行了。”
“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爸妈了?”
“来之前。我琢磨过了,摊上你这种不考虑后果的行动派,想太多是没用的,由着你乱来更坏事,不来点硬得不行。”
“什么啊?你这是骗人!你哪来公司了?”
“要看名片吗?我虽然是个体户,也是挂着工作室的名头的。这边还有个厂子请我给他们拍宣传片,报酬不错,我就在这先干着了。”
李其放边从钱包里掏名片,边介绍他今后的安排。掏到一半他盯着钱包愣了一下,陈初眼尖,问他那是什么?李其放说什么什么?陈初说你包里的照片。这个啊,李其放把钱包展开举在他眼前,这是你不在的时候我用来缓解相思之苦,日日观望,从不离身。
塞在钱包里的照片是一张艺术小照,那时候李其放亲手拍摄的,陈初的背影。
“李其放,你太色了!”陈初批判。“这些照片不是都删了?”“哪能啊?那么浪费。”李其放把钱包收回兜里去,笑得一脸无暇。“李其放你又色鬼又狡诈,我爸我妈是怎么被你糊弄过去的?”
“谁说的?我一看就是可亲可信可靠的人。这回由不得你,就这么定了,回去参加明年高考,刚好跟海生一届。”
“那不是乱了辈分了?”
“什么辈分?我还没给你名分呢,别乱认。”
“那我不认识你了。”
“不行!”
说话说得忘了时间,最后管教开门进来叫人了。李其放跟他约好下次过来的时间,陈初跟他说下次上午过来,中午可以去家属区那条街上吃炖鸡,这附近很有名的。管教也点头说就是就是,还给李其放报了名字地址。
李其放从劳教所的大门出来,站在公路边上等着截车。公路对面是一片荒滩,点缀着几丛干枯的野草,远远的延展在天幕下。那时候天色渐暗,晚风起来,通体透凉。他只觉得心情澎湃不能自已,他对着荒野之上的天空高声大喊:“陈初,我爱你——”
前面公路上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去,被他的喊声惊得摔了,爬起来慌忙往前赶。
李其放哈哈大笑,又放声喊起来:“我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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