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很大，没有风，从教学楼看过去，可以看到教学楼外的操场，人工草坪绿得鲜亮。和川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在拐角后面。
也许因为水房前的空间太安静太空旷，两人的说话声清晰可闻，还带了几分回音。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他听到商冬的声音响起，像是半夜长途跋涉回家，从昏黄路灯下接到的第一片雪，很凉。
程安安的眼睛还红着，她微微抬头看着商冬，可又不敢对上他的眼，于是转过眼，把手抽回去。收回来的掌心还留有他腰侧的温度，程安安悄悄握紧了手，怕这温度从指缝间流出去。
她将视线放到商冬的下颔，少年俊秀干净的线条，曾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很多次。
程安安低声说：“我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无论什么事都可以。”
“你讨厌和川和吴嘉海走得太近，我就去向和川告白，故意让吴嘉海撞见。你不喜欢和川和班级里的人玩得好，我就去散布谣言，说和川常和小混混在一起玩。”
“你想要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完成。”
面前的女孩，像极了在商臣卜前的卢苏，为了得到对方一个眼神，甘愿疯狂。
他也一样。
他们都是同类人。
程安安弯唇，轻轻的笑了：“所以，你能不能稍微欺骗我一下，说你也喜欢我。”
水房里，好像有人没有拧紧笼头，依稀能听见滴滴的水声。
商冬垂下眼，眼睑下方落下一片阴翳，他说：“会脏的。”
“说出这种话，我的感情会脏。”
空气的流动似乎停滞了。
程安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泪就顺势流下来，一串又一串，停不住似的。
商冬一直沉默，没有安慰，也没有体贴地递纸巾。
程安安只能自己用手背擦干，可现在擦干了，下一秒又流出来。
“我早该知道的。”这次她的哭腔更明显了，“早就应该……知道的。”
和川已经听不清程安安在说什么，他看着操场上绕圈跑的学生，队伍总是歪歪扭扭的。阳光依旧很好，可照在身上却感受不到温度。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这时候提示：恭喜宿主，攻略完成度已达到百分之九十，还请宿主继续努力。
这一次，系统在播报攻略进度时还额外加了后面一句话。
有人走到他面前，眼前的阳光被遮住，和川抬眼，觉得更冷了。
“和川。”商冬叫他的名字，伸手去碰他的脸，和川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
商冬的眼神暗下来，可语气却诡异地温柔：“你听到了什么？”
和川反问：“你觉得我听到了什么？”
他的视线定格在商冬抿紧的唇线上，笑了笑，说：“商冬，你真可怕。”
商冬往下，攥着他的手，低头去亲和川的眼，还有唇，克制又温柔。
“和川，我爱你。”他轻轻地又说了一遍，“很爱很爱你。”
“你别逃。”最后，他扣着和川的脖颈，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屏幕上的人物又一次被打死，和川扔下游戏手柄，往后一躺躺到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商冬，一会儿是程安安，最后想到系统的攻略进度。
还差百分之十的攻略进度，百分之九十商冬就已经爱得这么变态了，到百分之百那还得了，会不会把他关小黑屋，一个人也不许他见。
和川想着想着，自嘲地笑出来。
他从没想过商冬的真实性情是这样，那么强烈的独占欲，令人害怕。
他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
和川今天在小区门口买早餐，煎饼的摊子前围了很多人，卖煎饼的大爷浇了一层面糊在烧热的铁板上，面糊渐渐变成金黄色，散发着呲呲的热气。和川在后面，搓着手呵气，氤氲的白气中，他看到了在前面不远的路口等他的人。
少年戴着眼镜，他站在那，像一株挺拔的青葱翠竹，是商冬。
和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不知道对商冬该做出什么表情。
轮到他买，因为常来买，大爷笑呵呵地多给他加了一块肉。和川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把煎饼挂在车把上，骑到商冬面前停下，煎饼的热气从薄薄的塑料袋中冒出，升到他握着车把的手上。
手指稍微暖了一点。
和川假装在看旁边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他动了动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这段时间，我们先分开吧。”
鸣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前面的路又堵了。在那刺耳的鸣笛声中，商冬的声音本该是听不分明，可和川却能一字一字，清晰地映入耳中。
“你讨厌我了吗……或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商冬仿若倦怠地垂下眼，看着和川僵硬的肢体动作，眼神渐渐冷下去，阴暗的情绪却慢慢地上来。
卢苏的话在脑中反复回响。
他会害怕你，厌恶你。
你会像今天的我一样。
――你永远也得不到他。
和川抚着额头，无力感涌上来：“你要我现在怎么面对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商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的是什么事？”
“你TM的是在隔离我啊！”
从吴嘉海到班级同学，任何与他亲近的人，商冬都将他们从他身边分离出去。长久之后，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商冬。
“这样不好吗？”商冬抬眼，银质的镜框下，褐色的眼瞳变得暗沉沉，像是今天压在头上铅灰色的云，“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应该分去你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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