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打了只鸡回来，收拾一下咱们今晚吃小鸡炖蘑菇吧。”
一个穿旧军装的高大青年匆匆进了厨房，带起一阵风。
这个年代，十个年轻人有九个偶像都是军人，就算当不了兵，也得搞身军装穿，原身的哥哥唐富民也不例外。
他身上这件军装，还是他爸年轻时候民兵队里发的，多少年都舍不得穿，央着白素芬改过当成宝一样穿在身上，可受他那些兄弟羡慕了。
白素芬看着儿子这一身泥一身汗的，皱了皱眉：“你们又上山了？”
唐富民不在乎地耸耸肩，把那只捆着翅膀的鸡提到她妈面前：“咱家的鸡要下蛋，我不上山哪来的鸡，靠那几张肉票，咱家半个月都没闻肉味了。”
白素芬一个爆栗敲到他头上：“比我们小时候日子好多了，白米白面吃着，半个月还能吃回肉，你就知足吧。我看你不让老娘担心，你就不舒坦！”
唐富民只得讨饶：“妈，你就放心吧。我们不往深山里走，这鸡是我用弹弓打的，没啥不安全的。”
“妈，你赶紧把毛烫了，我拿小半边给爷奶送过去。”
白素芬听到这话就要竖眉毛，把苏韵按住，“哎呀，哥，少说两句。你这一身土的，赶紧去烧个热水洗澡。咱妈在外面跑了一天，你也帮着妈做点事，我给爷奶送去。”
唐富民怀疑地看着她，像是不相信这个一贯小气的妹子咋突然大方了。
苏韵不高兴了，把嘴一撇：“你还信不过我？刚杀的鸡送过去，难道我还能吃生肉不成？你以为你妹妹是妖怪啊！”
唐富民最怕家里这俩女人闹了，立马乖乖滚去烧水。
苏韵趁机对白素芬道：“妈，你就瞧着吧，也看看你女儿哭穷的手艺。”
白素芬干咳一声，白了女儿一眼，算是默许了她的鬼点子。
杀鸡烧水褪毛之后，白素芬把这鸡一砍两半，左半边用海碗装了，又从院子里捡了两颗白菜，一起拎着出门了。
唐家老俩口住得不远，就隔着两条街，这年代乡镇的街道都很窄，没一会儿苏韵就走到了。
老太太正坐着板凳在院里择菜呢，看到苏韵进来，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苏韵脸皮多厚啊，愣是笑吟吟地进门了。
“奶，我哥刚从山上回来，打了只山鸡，巴巴地让我妈切了半边给送过来。本来他是想自己来的，可他一身泥一身汗的，还给撞到了，我妈摧着他洗澡上药，就让我过来了。”
唐老太一听这话，顿时菜也顾不上了，急急地站起来，“富伢子咋样了，这好端端又上山干嘛？”
苏韵赶紧把手上的碗递给她：“奶你别急，我哥没大碍，就是大腿蹭青了一块，我妈给上了药。”
“我也说他，别仗着艺高人胆大就敢往山上跑，前些年不是还说有野猪下来么？这要撞上可不是好玩的。可他老馋肉，家里的鸡又不能杀，不就盯上那山了吗？”
“我们家就他最馋肉，为这个，妈不知骂过他多少回了。我哥昨天还跟我说冤枉呢，他一大小伙子，个儿比我们都高，长得又壮实，能吃也很正常嘛。”
说到这个最喜欢的孙子，唐老太脸色淡淡的脸色就有了几分欢喜，麻利把那鸡搁到橱柜里，把苏韵带来的海碗洗干净，在里头装了一块腊肉，又翻出一小罐奶粉放到菜篮子里，上头仍然用苏韵带来的布盖好。
“这肉还是上回你三舅奶奶找我给介绍孙媳妇送的，只剩这么一块了，让你妈添个菜。奶粉还是我上回去市里办事人家给的，白鹿牌，说是S市那边的高级货，拿回去跟你哥冲着喝，你们小人家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上。”
“知道了，谢谢奶。”
白素芬看着女儿拎回来的腊肉和奶粉，总算脸色阴转晴。
“老太婆倒是精明，大事往后一缩，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苏韵看着白素芬这幅样子，莫名觉得亲切。
她自己的妈妈以前抱怨三姑六婆的时候也是这样，谁家没几个讨厌亲戚，过日子就得算计着来，碰到何卉君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母，那才真是要了命。
“妈，你就知足吧。咱爷奶还算是好的，面上也大差不离，镇里更偏心的父母也不是没有，还有些爹妈没能耐的，就算不偏心也给不了儿女啥。碰到那样的公婆，你又能咋样？”
“老娘还用你个丫头片子教育。我看你也是容易叛变革命的，一罐奶粉就把你收买了。”白素芬手上活计不停，横了她一眼。
“我说的是老实话嘛，爷奶平时对咱也不错。这回名额给了四叔，不用说我都能猜到为啥，除了偏疼小儿子之外，就是咱家比四叔家条件好呗，他们想扶四叔一把呗。”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白素芬就柳眉倒竖：
“条件好？咱家的条件是天上掉下来的吗？那年我刚生了你，县里派人去下乡搞运动，我二话没说就报了名，月子也没休息好，到现在还落下了腰痛的毛病。”
“再说你爹，哪回学校里别人不干的活不是他干？我怀着你哥的时候，你二叔结婚起房子，不是他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在那边忙了半个月帮着盖房？”
苏韵一听她要翻陈年旧账就苦笑，又是敲肩又是捏背，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妈，从明天开始让我哥跟我一起在家看书吧。”
白素芬一愣，“怎么好好地想起看书了？”
“听我爷说的，国家可能会决定恢复高考，以后上大学不再是推荐工农兵大学生了。”
恢复高考。这四个字的冲击力太大，以致于白素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没明白女儿的意思，“你哥…还不到考大学的时候，要提前这么久准备吗？”
苏韵摇摇头，“妈，你想，市里的学校肯定比镇上的要强。如果我哥能转学到市里，那他以后不管是高考，还是去当兵，是不是都比镇上更好呢？”
“四叔调到市一中之后，我哥不就属于教师家属了吗，转学是不是会容易点？再说，我爸都退了一步，为四叔放弃了调动机会，现在四叔有机会帮咱家，就算是爷奶，也会支持的吧？”
对呀，白素芬双眼一亮，她家已经做了这么大牺牲，该他唐建忠感恩的时候他敢不愿意？
就算他不愿意，还有老头老太太呢？
磨也得磨得他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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